懷抱幼子的婦人也在此處,她謹慎的詢問謝蘊,是否當真有法子治這些病人。
婦人聽出來了謝蘊的豫州口音,意識到謝蘊同她一樣是豫州人,剛剛謝蘊那詫異的眼神,也叫女子知道謝蘊也聽出來了她的口音,雖是有些猶豫,最後卻還是道:“看在我們是同鄉的份兒上勸你,你要是治不好不要逞能,我将你悄悄放出去,日後莫要再來了。”
謝蘊聞言看了婦人一眼,并未接受她的好意,但仍舊對着她道謝:“多謝溫娘子,不用擔心,我有法子治好他們。”
這種病症許多大夫并沒有見過,他們或許分辨不出來病症,但是謝蘊分辨的出來,她曾在醫界醫術了得的先輩泰和先生的醫術上看到過這樣的病症。
起先她隻是猜測,便花了兩日的時間在流民營附近觀察,看了數十個患病孩子的表征基本确定,又在剛剛搭了患病幼兒的脈搏,故而基本确定。
隻需按照醫書上記載的方子用藥看是否有效便能夠驗證,此關乎她能否得到父兄的消息,不會在此時便輕易放棄。
見她笃定,以為幼兒必死的溫娘子眼中閃過了光,半響後道:“謝姑娘,你與其他南梁的官人大不一樣,你心地善良,若最後治不好,我也會替你求情的。”
本是為了利己,卻不料換來對方的謝意,謝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回憶來岐州這兩日所見所聞,也知道岐州郡守的所作所為,她沉默半響之後方才道:“并不是所有南梁官府中人都似岐州官府的人這般,你們或可以南下去其他郡縣看看。”
溫娘子還想說什麼,被鄭許派來給謝蘊送來尋到的毫針的人打斷,她道了聲多謝,便讓人将患病的人扶起來喂水。
蕪花并并不難尋得,隻需要用心,找到一株便會在周遭那一片找到許多,隻因蕪花習性喜成片生長。
流民營内出去尋蕪花的年輕漢子回來的時候,瞧見棚子裡面患病的人都在被強迫灌水,本就因為生病而鼓起的腹部,此刻更是高高隆起,看起來可怖。
回來的人目眦欲裂想要去阻止,被謝蘊攔住,為首的漢子斥責:“你要做什麼!”
他患了病的女兒也在這裡面,看着受罪實在是喝不下水了的小姑娘,急的想要去扯住謝蘊的腦袋殺了她。
溫娘子看着這沖突急的不行,雖然她看着自己的幼兒情形也心疼不已,但是對謝蘊卻多了兩分信任,故而耐着性子等,幫忙勸着旁人。
“這是治病的法子,方大哥莫要着急。”
就在此時,棚子裡患病之人,其中一個率先喝不下去,将胃裡面的水嘔吐出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過去,看清楚地上的東西,紛紛被吓得後退。
那人吐出來的東西不僅僅有喝下去的水,還有數條長長的蠕動的白色蟲子。
這時,瞧見了這惡心的場景,其餘被灌了許多水的病患,紛紛開始嘔吐,許多人都吐出這樣的蟲子,場面一時間有些吓人。
不知道是誰喃喃了一句:“難道他們是被下了蠱!”
這一句讓更多的人不住地往後退,唯有溫娘子穩住了腳下想要逃走的步伐,看着微微皺着眉頭的謝蘊,有些緊張道:“謝大夫,他們這是怎麼了?可是當真被人下了蠱?”
南疆的蠱術從來隻聽說過傳聞,沒有人當真見過,想來是很難煉成的,那般難以煉成的東西,怎麼會輕易被用來對付他們這些流民呢?
果然見謝蘊搖了搖頭,松下一口氣,這時候鄭首領不知何時也過來了,他看着滿地蠕動的白色蟲子,面色難看,問謝蘊:“他們到底得了什麼病?”
“是蛲瘕。”
“蛲瘕?”
鄭首領的聲音疑惑,他們從未曾聽說過這樣的病,更是未曾見過這樣的病症,但是看到謝蘊能夠将那些蟲子逼出體内,對她的話多了幾分相信。
鄭首領此時的态度好了許多,他放下身段,就連語氣都沾染上了幾分敬重,詢問道:“謝大夫,接下來要如何救治全聽你的,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會全力配合。”
他們隻是對南梁的朝廷不滿,但是對于謝蘊這種有真的本事在身上,又肯施以援手的人是敬重的。
起先對謝蘊的态度,不過也是對她的本事還抱有疑慮罷了。
謝蘊颔首,并未計較他們先前的态度,垂眸道:“鄭首領放心,我有把握治好他們,隻是需要些時日,待今我先将藥煎好,自會去找鄭首領說如何防治其他人再得此病。”
聽聞謝蘊的話,在場的其他人紛紛露出了愧色,他們沒想到謝蘊不僅幫忙治病,還會教他們防治的法子,為此先對她的無禮感到羞愧。
鄭首領的神色染上了敬重,誠懇道:“謝先生大義,你想要知道什麼,我定然欽盡全力幫忙!”
送走了鄭首領,謝蘊指揮幫忙的人将地上的白色蠕蟲撿起來,放在鐵鍋中翻炒,這回沒有人再質疑她,聽她的話去做。
溫娘子則幫着謝蘊将他們找回來的蕪花葉子全部剔除,莖稈搗爛放入鍋中熬煮,待到鍋中的水被煮的變色後,謝蘊吩咐将炒幹碾碎成粉末的蠕蟲加入藥中灌入病人的肚子中。
而後為他們施針,所有人都看着謝蘊的動作,緊閉着嘴巴不敢出聲打擾,直到最後一人施針完畢,溫娘子方才擔憂開口道:“謝先生,今日将蟲子粉末用完了,明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