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州城外的官道上,快馬疾馳而過将地上的塵土戴起來,馬上的幾人神色匆匆面色沉凝,到了營地官兵看見來人搬開拒馬将幾人放了進去。
到了營帳面前,褚紹翻身下馬,将缰繩扔給侯在此處的馬步軍,大步邁入營帳之内,其餘人跟在他的身後。
剛剛褚紹帶着幾人前去另數十裡外單獨設立的一處營帳,營帳裡是前兩日跟随這宋岩去岐州水源抓住那幾個抛屍漢人的官兵,其中下河撈屍,直接接觸了腐爛屍體的三個人已經出現了疫疾,開始發熱意識模糊,身上潰爛。
入了營帳,宋岩擰着眉頭,低聲:“将軍猜的果真不錯,那三人人染上了瘟疫。”
王氏不希望褚紹此番守住岐州,相較于羌人可能南渡的危險,眼下他們将褚紹視為眼中釘,企圖削弱他的實力以穩固他們在南梁的權勢。
本這些他們早已經看明白,但沒想到健康的那些人真的會連同羌人企圖将染了疫疾的人扔入水中感染岐州城的人,實在是不擇手段。
褚紹面色發沉:“回去好好安置那三人的親眷,封鎖消息,封城。”
他的目色冷凝,面上是不好的神色,就算是褚紹,在瘟疫面前也沒有什麼好的處理法子。
而且,褚紹望着北面,既然開始動手了,便不會那般輕易停手,若是當真讓羌人得手了,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恐怕到時候岐州城的百姓,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這裡了。
隻想到王氏隻因想要打壓褚紹,便能夠與羌人勾結,向岐州城投放瘟疫,實在是令人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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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察覺到岐州的異常是在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她被城門口的官兵阻攔,往日雖然岐州局勢緊張,排查較嚴,但是并未徹底封鎖岐州幾個出入口,見從守城的士兵嘴中問不出什麼,謝蘊見目光轉向孫千。
孫千這兩日一直跟在謝蘊身邊,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搖了搖頭,見得不到答案,謝蘊心中生出不安,隻覺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她想到了褚紹,按捺住想要去找褚紹問清楚的沖動,卻還是朝着蜀軍城外紮營的地方去,此時她們進不了岐州城,隻得前去蜀軍的營帳。
天色漸晚,謝蘊她們一路上未曾見到半個人,她擡頭看看外頭的天色,白日裡還晴的很好的岐州,這時候烏雲蔽日,仿佛秋雨将要來臨,看見這樣的異像,謝蘊心跳莫名的加快,仿佛将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
來到軍營時,天色已然黑了,紮營之處火光通天亮如白晝,輕易便能辨認方向,幾人走近方才瞧見裡面的景色,已經快到深夜,營帳之中的人卻還未曾卸甲,反常的情形越發令人不安。
營帳的官兵将謝蘊幾人攔在外頭,待看清楚孫千的臉方才放幾人進去,原本謝蘊每日都是回岐州城内的郡守府,軍中沒有她的營帳,孫千将她暫且帶入自己的營帳叮囑好莫要亂跑後,便轉頭去向褚紹複命。
孫千跟在褚紹左右行軍多年,自是看出了今夜的不對勁,他到了褚紹的營帳外頭,才被告知褚紹已經不在軍營之中。
問褚紹去了何處無人得知,發現褚紹挂在營帳内的弓箭不見了,眉頭緊皺隻得回去,回到自己的帳子中,孫千勸謝蘊莫要擔心,褚紹用兵入神,定然無事。
這番話并沒有寬慰到謝蘊,她心中的不安随着帳子外頭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不斷擴大,她擡頭看了看外頭的夜色,抿了抿唇道:“孫大哥,我直覺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她神色認真,令孫千也沉默了些。
***
這個夜格外的漫長,謝蘊在軍營之中并未睡去,距離營帳十幾裡的黑河南岸一片寂靜,深秋裡的河岸冷風習習,刺骨冰冷。
平靜的河面上河面上忽然出現了一艘破船,破船沒有一點點光透出來,直到距離河岸很近方才被人發覺。
但在破船被發覺的那一刻,無聲無息的河岸突然射出無數支箭矢死死釘在破船之上,直到破船漸漸沉入河底方才停止。
黑暗之中,宋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河面,咬牙切齒:“已經第五艘船了,看來他們不會死心。”
褚紹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放箭!”
今夜,一艘破船也别想越過黑河到岐州。
細作、探子自古以來都是常見的手段,藏匿在西涼的探子傳來消息,得知西涼想要通過黑河将養的毒人投到岐州,打亂蜀軍的陣腳,讓褚紹自顧不暇,不戰而屈人之兵。
想的很好,但是褚紹豈會讓他們如願,他親自帶着士兵前來伏擊西涼的毒人,今夜隻要褚紹在,西涼養的毒人便别想渡過黑水河到達岐州。
一夜過去,直到旭日東升對面的渡船方才停歇,且這一夜蜀軍擊沉了二十幾艘破船,西涼養的毒人應該也所剩無幾了。
河岸對面,看着辛苦養出來的藥人幾乎一夕之間悉數折在了此處,留着八字胡面容陰沉的妖道咬牙切齒,面容怨毒。
他身邊挂着腰刀的大胡子羌人神色同樣不好,但是還殘存理智,攔住妖道聲音冰冷:“沒有夜色的掩護,我們會被褚紹發現,必須馬上離開此處。”
看着所有心血付諸東流的妖道卻還不甘心,他眼中淬着毒,不願就此離開,忽然,淩空一箭從河對面破風而來,劃破長空直直的插入妖道的胸膛,箭上的力道将枯瘦的妖道擊飛數丈之遠。
為了讓養的毒人能夠順利到達對岸,他們選的是黑河兩岸最窄的一處,但是也有三十多丈,他們沒想到這樣遠的距離,褚紹的箭矢竟然還能射過來。
大胡子面色巨變,他顧不得生死不明的妖道,匍匐在地上慢慢後退,終于找到掩體之後方才松下一口氣。
他回頭看到不遠處,已然隻剩下半口氣死瞪着雙眼嘴巴一張一合的妖道,在對面令人聞之色變的褚紹面前,大胡子幾人幾乎立即決定抛棄妖道離開。
在離開之前,大胡子回頭望向黑河的對面,隔着遙遙幾十丈的河面,對面人的表情看不清,但是他幾乎下意識認出拿着弓箭的褚紹。
這個人是他們西涼人的殺神,無數西涼的勇士死在褚紹的手中,幾乎已經到讓所有西涼人畏懼的地步。
被這一股寒意震懾,幾乎不敢再回頭去看一眼,鏖戰了一夜的黑水河岸,隻剩下嘴巴一張一合還未完全死透分的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