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從謝蘊身上收回,看向流民營的衆人,道:“在疫疾徹底消失之前,本督不會放你們離開。”
即便是謝蘊說找到了治好瘟疫的法子,但是流民營中感染了疫疾的人沒有痊愈,褚紹便不會輕易的将他的人撤走。
在聽到他這句話,謝蘊懸着的心終于落下,她緩緩露出一個笑,對褚紹恭敬行禮:“多謝将軍。”
這一聲“謝”是在知道褚紹冒着什麼樣的壓力給她的七日時間,裡面少了她的矯飾,發自她的真心。
褚紹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後勒馬離開,褚紹一走,跟在他身後的人接連離去,謝蘊繼續留在流民營,此時雖然藥開始見效,但是流民營大半的人都感染了疫疾,此處沒有大夫,謝蘊繼續留在流民營中直到疫疾被徹底控制住。
連融與宋岩最後走,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目光始終落在謝蘊身上,宋岩沒想到謝蘊當真能做到她所說的,心中她已經改觀,能夠有勇氣孤身入流民營,并且真的能夠将疫疾控制住的女子,在宋岩眼中看來,即便自己的主上喜歡她,也值得自己欽佩。
高聲:“謝娘子,待你歸來一同飲酒!”
相較于宋岩的認可不同,連融的眼中忌憚更深,越是這般女子,越是容易惹出禍端。
褚紹離開不久,流民營中來了數名軍醫,曹六赫然在列,他剛得知謝蘊是女子,眼中的欽佩更甚。
鄭許在得知褚紹又派了幾名軍醫來幫助流民營感染了疫疾的人之後,心中感激更甚,思忖往日是他對褚紹誤解太過。
流民營中同鄭許想法一樣的人不在少數,溫娘子的病在喝了幾日藥後好了許多,更是時時念叨褚将軍不僅英勇,更是為人勇猛。
謝蘊不置可否,這便是最初來流民營的目的,自是不會去反駁什麼,隻是在聽到流民營百姓對褚紹的稱贊之時有些動搖,雖然褚紹自始至終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但是他所做的也确實是為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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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西涼與後秦數次交鋒,雖然料到後秦會不敵西涼,但是未曾料到後秦的敗勢來的這般快。
西涼的拓拔玄威名漸盛,日後恐會是蜀軍的勁敵亦是漢人的威脅,對于這樣的存在,最好是在氣候未成之前,将其徹底鏟除以絕後患。
宋岩想要請命帶着兵馬潛入北地暗殺拓拔玄。
褚紹未曾采納宋岩的建議,他将手中的書信遞給連融,連融看後面色不好,宋岩見狀去看那書信的内容。
書信的末尾明晃晃的落着蕭桓的私印,這是從健康過來的密函。
看完書信内容的宋岩怒目圓睜,神色不忿:“将軍,不可啊,侯栾狼子野心,若是接應他來南地,與引狼入室沒有兩樣。”
侯栾此人也算是有些名頭。
攜兵歸順安氏,後攜兵叛出安氏歸順後秦,如今作為後秦的大将軍與西涼戰不過半月,便已經向南梁朝廷投誠,要攜兵歸順南梁。
這樣三番兩次叛主之人如何可信?
在這一封密函送來不久,褚紹安插在朝中的眼線送來的書信已經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傳過來。
侯栾獻了許多珠寶同謝元衡搭上線,使得謝元衡去說服謝氏家主謝必安去朝中向蕭桓進言。
蕭桓并不昏聩,卻是自私沒有帝王氣度,他聽信了謝必安說的“朝中王氏兵強威脅陛下,褚紹不聽王命,不若将侯栾接納,侯栾本是漢人,又無依仗,定會效忠陛下,為陛下驅策不敢有二心。”
蕭桓疑心褚紹便全然信任謝必安嗎?必定不是,不然就不會忌憚謝氏,而未同意謝必安将謝元朝嫁給褚紹,但恰逢在流民營的事情上,褚紹沒有聽蕭桓的命令借機将流民營鏟除已然引起蕭桓的不滿,故而讓謝氏有機可乘,說服了蕭桓。
這其中唯一令褚紹意外的是,被召回的宣王蕭笈曾在殿上反對,說接應侯栾此舉非智也,但因蕭笈與蕭桓父子嫌隙太深,未曾勸動蕭桓。
後父子二人獨處之時,蕭笈言明褚紹救流民營此舉乃是為了南邊的漢人設置的一道阻攔羌人南下的屏障。
縱有似欲,但不為過。
蕭桓動搖,但終究還是采信了謝氏的谏言,命褚紹接應侯栾。
帝王下令讓褚紹的蜀軍去接應不敵西涼南下竄逃的侯栾,是對褚紹的不滿與敲打。
若是這次再拒絕,那勢必要立即與蕭桓撕破臉了,但這時候還不到與蕭氏王庭撕破臉的時候,所以侯栾褚紹不得不接應。
所有人都看着褚紹,被如此懷疑忌憚,又被如此不信任,褚紹并未動怒,他眸子微擡看向北地的方向,問屬下:“流民營如何了?”
這些時日謝蘊一直待在流民營為感染了疫疾的人配藥,又協同其他軍醫給未曾出現症狀的百姓分發防治的藥湯,流民營沾染了的疫疾的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卻最開始感染的幾十個重症之人未等到謝蘊研制出藥方不治身亡了。
其餘的人幾乎都保住了性命,隻是疫疾來的兇險,要想徹底恢複到之前的狀态,需要休養些時日。
在得知褚紹要見她,心中思忖猜測褚紹的目的,她看了眼等着她的侍衛,交代溫娘子幾人盯着熬藥,她将沾染了藥漬的手洗幹淨,跟着傳話的人已一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