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日格外的冷,荊州這一場大雪将荊州七郡十八縣的道路都給封上了,天寒地凍裡,大街上也沒什麼人行走。
荊州北面還屬于南梁的國土,包括岐州、淮州、雎州就連健康都裹上了銀裝。
這樣的天氣不是行軍打仗的好時機,恐怕還沒渡過沒有結冰的黑河,便有大半的人馬凍死在半路上,羌人與安氏并沒有做這般送命之舉,安分的休養生息,囤積糧草。
健康的權貴更是耐不住冬日的寒,約定好了似的互相不找對方的麻煩,紛紛偃旗息鼓窩在府中的暖閣裡過着奢靡享樂的生活。
這樣的天氣,讓褚紹暫且閑下來,不用出征去北伐或阻賊寇南下,也不用去應付健康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派來的暗探與刺客。
但即便是褚紹這十多年來最閑的一個冬日,他卻也未曾待在府中不出門,一陣日有大半的時日在軍營,剩下的時日在府衙,到了天徹底黑了之後方才回府中。
隻這寂靜的冬日裡頭,大街上一輛華貴的馬車行駛而過,路過有些百姓的屋宅引起了注意。
哪個大戶人家這大冬天的出來遭這個罪。
馬車行駛過在雪地裡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最後停在荊州府衙的門前,從裡頭下來的是袁氏的家主袁斐。
他穿着厚厚的狐裘從馬車裡頭下來,身邊的侍從抱着一個匣子,命人去府衙裡頭傳話。
袁斐這番是來求見褚紹的,他們等了片刻,出來的卻是連融,他眯着狐狸眼拱手說着抱歉:“袁家主來的不巧,制憲他有事出去了,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了,若是不急還請袁家主改日再來。”
嘴上說着抱歉,臉上卻無半分歉意,袁斐身邊的小厮想要發怒,被袁斐攔了下來。
他以為褚紹故意給他下馬威報複前些日子他的所作所為,壓下心中的火氣,面上和顔悅色:“不急,袁某可以在府衙之中等總督大人回來。”
如今是袁斐有求于褚紹,他隻得卑躬屈膝受人羞辱。
見到前些時日還強硬的不肯松口的袁斐今日這般好的态度和耐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連融倒不是什麼落井下石之輩,隻為難了一下便沒有再刻意針對。
非連融诓騙袁斐,褚紹當真不在府衙同宋岩去了城外軍營。
将袁斐帶到了廳裡面,連融便告辭去處理庶務,獨留袁斐與他的侍從,偏這府衙中的其他人也無甚有眼色,隻給兩人端來個炭盆便将兩人晾在一邊。
兩人從上午等到傍晚,一盆碳早已經燃盡方才等到褚紹回來。
袁斐在褚紹這一處受了這般冷遇,卻不敢發難,他自也看到了褚紹身上的風雪與寒意,知曉褚紹确實剛從外面趕回來。
胸中怒意消了大半,還有求于人,袁斐神色恭敬的将侍從手中的匣子取過來,放在桌子上打開,道:“褚大人,此前是袁某不識好歹得罪了褚大人,還請褚大人莫要同袁某一般計較,這些當做是袁某的賠罪之禮,望褚大人莫要推辭收下,隻家母年邁與兩個妹妹體弱,這樣的天氣在牢獄之中繼續待下去恐有性命之憂,望褚大人網開一面允袁某将家母與舍妹接回家中。”
袁斐之所以會來服軟,是因為此前他鼓動荊州七郡十八縣違逆褚紹,以荊州數百萬的百姓性命相要挾。
但是此計被褚紹威逼利誘擊破,那些人背後之人有的是王氏,有的是謝氏,本就是一盤散沙,他們會聽從袁斐之令不過是因為褚紹在健康得罪了王謝,他們願意添上一把火。
但莫說他們對于袁斐沒有什麼忠心可言,即便是與他們的背後之人,也不過是依附權貴謀取利益罷了,哪來的誓死效忠以死明志。
褚紹不過花了三日便将他們徹底瓦解,控制住了局面。
這一次褚紹的動作頗沒有什麼顧忌的勢頭,那些本就是因為權勢依附王謝的官員見到這樣的情形,約莫都猜到了這位出身蜀地的荊州總督恐怕是要與朝廷站在對立面了。
這種時候若是不歸順褚紹,定然會死無全屍,如何還敢叫闆,此前因為糧草一事見識過褚紹手段的錢豫南最是知道褚紹是言出必行之人,同樣也是重諾之人。
他最先站出來向褚紹表明忠心,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當然也有甯死不屈的,下場也可想而知,第二日那個位子便由褚紹的人接任了。
袁斐這次敢與褚紹叫闆的依仗便是荊州七郡十八縣的百姓安危,如今這個籌碼沒了,這場博弈自然是輸了。
但袁斐的母親與兩個妹妹還在褚紹的手上,若是想要保她們安全無虞,那便需要拿出足夠的誠意與褚紹交換。
袁斐這一次拿來的是整個荊州所有錢莊當鋪的契子,即便是袁氏的生意遍布天下,這些也算得上是在袁氏身上狠狠剜了一塊肉。
褚紹的目光在匣子上掠過,不為所動,轉頭盯着袁斐開口:“本督還要十萬石糧草。”
袁斐大驚失色,皺眉:“褚大人,你可知十萬石糧草的數量?”
可以養一支二十萬人軍隊一年,褚紹這是想要幹什麼,袁斐不敢細想。
褚紹神色淡淡,氣定神閑:“本督相信袁氏家主可以辦到,本督看到那十萬石糧草便會完好無損送令堂與兩個妹妹回府上。”
袁斐離開之時神色沉重,他是可以籌集到這麼多糧草,但是不用腦子也知道,他若是将這些糧草籌措給了褚紹,無異于向王謝,向蕭桓以及整個南梁宣告,他歸順了褚紹。
府中的謀士問袁斐:“家主,褚紹狼子野心,此事可要傳給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