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複蘇,黑河以南的各地皆已經冰雪消融,褚紹少見白日裡面召謝蘊過來,他自那日之後便與謝蘊沒了過多的交流。
仿佛他隻是将她當做洩欲的工具一般,隻待膩了謝蘊便要放手,讓兩人再無瓜葛。
褚紹從塌上起身,他理好衣襟,終于說出了這麼久以來謝蘊想要聽到的話,他神色冷淡,面無表情:“今日之後你便不用再過來了。”
原本閉着眼睛的謝蘊蓦的睜開眼睛看向褚紹,在她驚詫的目光之中,褚紹緩緩道:“謝蘊,如你所願,本督膩了你,以後,你都不用再來這總督府了。”
聽到這個話的謝蘊的心中微顫,她壓下心中的激動與唇角的笑意,饒是如此,聲音的顫抖卻還是出賣了她,當謝蘊追問出“将軍此話當真?”後才她意識到她的語氣太過明顯,不知是否會惹怒褚紹。
她不想再節外生枝,怕褚紹突然改變主意。
這一回褚紹并沒有動怒,他隻是沒有回答她的話,神色沉凝的看向謝蘊,裡面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聰慧敏銳如謝蘊,這麼長的時間了解褚紹的謝蘊,隻是一瞬心中便察覺到了什麼,她心中生出另外一個會讓她欣喜若狂的猜測,卻不敢追問。
她快速從塌上起身穿好衣物,跪在地上鄭重叩首:“民婦謝蘊,多謝将軍。”
驟然達成心願,謝蘊許久沒有這樣高興過了,即便她極力克制眼角眉梢還是洩露了她的小心情。
這樣周身的喜悅悉數落入褚紹的眼中,就算打算不要謝蘊了,但是知道她這樣高興離開他,被如棄敝履一般,眼中的神色漸漸轉冷,但是褚紹終究是沒有說什麼,他轉眼過去不再看除了塌上從不令他愉悅的謝蘊。
冷冷吐出“走吧”。
褚紹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不願再同她多說一個字,謝蘊并不計較,她已經習慣了褚紹這樣的陰晴不定,況且今日她得到了想要的高興還來不及。
謝蘊沉浸在驟得自由和另外一個猜測的喜悅之中。
她從地上起身離開,待到要出門之時,頓住再回首再看向立在那一處仿佛壓不垮的褚紹,猶豫片刻朝着他鄭重的行了一個閨閣禮儀方才快步離去。
謝蘊走出了院子,方言跟了上去,發現還在跟着她的方言,謝蘊并未阻止,在謝蘊心中她雖不喜褚紹,但知曉他是個重諾之人,褚紹說了放她自由,日後便不會再對她做何,如此留下方言也沒什麼。
方言鮮少見謝蘊從褚紹的院子裡出來這樣高興,跟着謝蘊走了許久,沒有忍住開口問她,語調帶着好奇:“謝大夫,今日你為何這樣高興。”
謝蘊看着天際,她自由了,抿唇微笑:“日後我不用來此處了。”
日後不會再來此處了是謝蘊高興的一個緣由,卻并不是全部的緣由,另外一個緣由事關她的父兄,但還隻是猜測,并未确定。
剛剛,在院子裡,通過褚紹的表情,謝蘊猜測褚紹打算去淮州,她的父兄在淮州,意味着她離與她的父兄見面很快了。
思及此,明明是開懷之事,意識到什麼的謝蘊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減,剛剛她隻是猜到了褚紹可能要去淮州,為将要見到父兄而高興,隻是現如今,細細往下想,褚紹為何要去淮州呢?
謝蘊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褚紹要去淮州并不可能隻是單單去幫她尋父兄,而淮州是何地,淮州是同岐州、蜀北、雎州一樣都是是近黑水河的邊城,再往上邊便不是南梁朝廷的國土了,而是北魏與西涼。
北魏與西涼不僅僅搶走了大梁二分之一的國土,還一樣觊觎剩下的一半,自古岐州、淮州、雎州、蜀北這樣的邊界之地從來都不太平。
盜寇橫生,郡守擁兵自重,百姓苦不堪言。
那樣的地方就連尊貴如大梁四皇子蕭笈都将手插不進去,褚紹卻能探聽到消息,到底是何用心?
再回看褚紹當初冒着引起南梁帝蕭桓猜忌的風險也要收複岐州的流民營為他所用,再在更早之前,她的夫君周懲追随褚紹去雎州解謝氏之困,不用深想,褚紹那樣有的放矢的人,那一次去雎州定然不會隻是解了謝氏之困。
蜀北本就是褚紹的發迹之地,岐州已然被歸順褚紹的劉守義鎮守,雎州褚紹曾做了什麼尚不知曉,他此去的目的又是淮州。
加之謝蘊知道褚紹的抱負。
一個全面的,逐漸清晰的猜測出現在謝蘊的腦子裡。
她被這個猜測吓的渾身冷汗,現下唯有慶幸剛剛她并未開口向褚紹求證,有些事情問出來,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謝蘊深深吸了口氣加快了腳步。
謝蘊惜命的緊,還要留着自己的性命等着與父兄團聚,等着過上安穩幸福的好日子,有些事情猜到了,她也隻會選擇三緘其口。
非謝蘊自私,而是朝局與她一個女子何幹?
眼下,她隻會當做不知褚紹想要做什麼,等着與父兄見面,謝蘊捏緊手中的袖子,目光沉沉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總督府大門。
隻要出了這扇門,往後的事情都與她沒有關系了,隻當謝蘊徹底跨出總督府的那一扇大門後,回首看去心中卻又有些恍惚。
與褚紹的那些不可言說之事,就算萬般勸慰自己,終究是她心頭的陰霾,轉而謝蘊又露出一抹發自心底的笑意,一切終究是過去了,真好。
“人已經離開了嗎?”
屏風裡頭,褚紹的聲音忽然響起,他問的是藏在暗處的侍衛。
褚紹的聲音聽不出來什麼情緒,卻讓侍衛格外謹慎,恭敬答道:“是,主上,謝大夫已經出府了。”
在聽到這個回答後手指不自覺微動,褚紹的目光落在這房間的塌上,謝蘊走的毫不留念,床榻間隻留點點餘溫證明不到一炷香之前兩人還在這塌上抵死纏綿。
褚紹站在塌邊許久,袖中的手慢慢的收緊,即便知道謝蘊無意于他,也做好了徹底放手如她所願的決定,卻不知為何心中湧出不甘。
憑什麼這場關系之中,當真情動的隻有他,謝蘊卻可以這樣輕松的抽身。
默然良久,褚紹收斂神色,他沉着臉大步離開這留有謝蘊氣息的院子,下令将這院子封起來,當侍衛問他日後再何處休息,褚紹沉着臉:“換個院子。”
不過片刻,又收回了這個命令道“不用了。”
他還有許多的事情未做完,何故沉湎在兒女之情之中,不過是一個女子,待到他完成大業,天下自會有無數女子任他挑選,自會找到他滿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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