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紹回到南郡,從頭到尾,将所有經曆了難民沖城還活着的守城之人,包括難民沖城前一日與袁氏起了沖突的荊州書院在場的夫子學生全都叫到了荊州府衙一一盤問。
那日親曆者不在少數,連融勸褚紹先去休息,盤問無關緊要之人就交由他去,卻被褚紹拒了,他堅持親自盤問。
待到了清水巷徐伯元與周娴之時,二人同荊州書院所有的夫子與學生所言一樣,隻周娴說了謝蘊回家之後的反應。
“我同阿嫂說了書院與袁氏的粥棚生了龃龉,當時阿嫂并沒有什麼反應,而後卻在難民沖城之時執意要去尋孫大人,阿嫂甚是堅決,我與阿娘阻攔不住。”
孫千早在從密林深處回來之時,便同褚紹說了謝蘊猜測袁氏與難民或有勾結,但是連孫千也不知曉她是從何處推測而來的。
隻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孫千派人去袁氏府邸探查,發現袁氏衆人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方才徹底肯定袁氏與難民沖城定然有關聯。
褚紹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素來知道謝蘊聰慧,沒想到她竟然能夠這樣見微知著,這樣聰慧的人如何能夠猜不到她隻身去引來追兵,被追兵追上之後會發生什麼呢?
藏在袖中的手收緊,他道:“知曉了。”
周娴說完沒有立即離開,她神色有些猶豫看向褚紹,這些時日周娴與周母亦是不好過,她們在心中懊悔那日竟然沒有攔住謝蘊放任她出去了。
今日一早從孫千處得知謝蘊可能還活着,原本寝食難安的心又升起期望。
周娴知道褚紹對自家阿嫂的所作所為,原本對褚紹戒備厭惡還有畏懼,隻恨不得一家子人都離褚紹遠遠的,但此時卻又不得不将阿嫂的性命安危寄托在褚紹的身上,一時間心緒複雜不知該如何開口。
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看向眼下有些青黑的褚紹,問道:“總督大人,我阿嫂她……”
褚紹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他為何要如此興師動衆查這難民沖城的案子,他原本可以悄然行事,徐徐圖之免得打草驚蛇。
但是那樣的速度太慢了。
連融或許猜到了褚紹如此急躁的緣由,但卻不敢宣之于口,如今被周娴問了出來,褚紹靜默了一瞬,而後平淡道:“她不會有事,本督定會将她平平安安的尋回來。”
周娴拜謝褚紹後離開,她與阿娘知道的事情已經悉數的說了,如今要做的便是不去添亂。
待盤問完了所有人已經是深夜,褚紹讓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大廳之内隻餘下連融與孫千。
這一次的難民沖城定然與袁氏脫不了幹系,在秦勳帶來援軍之後未曾尋到袁氏半點蹤迹便能确定。
隻,讓人想不明白的是,袁氏何來的那樣精悍井然有序的兵馬,那些僞裝成為難民的賊子訓練有素,默契的裡應外合瞬時悄無聲息的沖破南郡城定然不是袁氏的府兵能夠輕易辦到。
孫千:“這樣的配合與武力,倒像是行伍出來的。”
他們有能力沖破南郡,有能力一夕之間将袁氏上下三百餘人幹淨利落的轉移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迹,就連謝蘊的生死,若不是那一隻懵懂探出頭的狼崽子也要将他們蒙騙過去,而後便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讓他們查無可查。
可想而知,背後之人定然心性非常。
“主上,不若暗中查探,徐徐圖之?”暗中查探,徐徐圖之,最後一網打盡是最為明智,最為穩妥的做法。
連融與孫千看着負手而立背對着他們的褚紹,隻見他緩緩轉過身來,神色平靜,卻暗流湧動。
褚紹斂眉:“雁過留痕,順着他們的行迹細細的查,本督三日之内要結果。”
平靜之下蘊藏着驚濤駭浪,這一次發起這一項戰亂的策劃之人觸碰到了褚紹的底線,二人皆看出褚紹的決心,心中驚疑不定不敢再言。
深夜裡,打盹兒的門房看清楚來人,一激靈從椅子上彈起來,而後恭敬的将人迎進來,褚紹在黑暗之中疾行,推開房門的手頓住,那裡頭是謝蘊的氣息,每開一次房門,似乎那氣息便要淡去很多。
最終,褚紹沒有推開那一扇門,轉而去了側面的房間,這房間裡面養着從密林深處帶回來的那一隻小狼崽子,推門的聲音仿佛吓到了它。
小狼崽子縮到了角落裡與褚紹遙遙相望,褚紹并未點亮油燈,他的目光落在那狼崽子身上許久,移開目光喃喃自語:“你怎麼如她一般都對我怕的很,難道你也知道你的主人是她,便學着她的樣子來讓我傷心?”
終究是未通靈性的畜生,無人應答褚紹的話,他歎了口氣,在狼崽子對面的塌上躺下,這些時日他太累了,連續幾日未曾合眼,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