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提起裙擺小心的跨過門檻,盡量沒有異色的回到屋子裡,但還是被悉心的吉祥察覺到異常。
吉祥已經自己打水洗澡換過了衣服,又恢複到嬌俏的少女模樣,她扶着謝蘊坐下,打着手勢問她:姑娘,你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早些歇息?
謝蘊搖頭回絕了吉祥的提議,她問:“吉祥,你說你來找我是有話給我說,是什麼話你現在說吧。”
吉祥猶豫了一下,她從懷中掏出一支玉簪托舉在手中拿到謝蘊的面前,謝蘊的目光在看到玉簪的那一刻愣了愣。
吉祥拿着的是李節當初贈給她的那一直玉簪,隻是她當時無心收下,又一路難逃,早就不知道被她落在了何處。
卻不料被吉祥撿到了,她沒有伸手去接,隻問:你要說的話與這支簪子有關嗎?
吉祥見她不接,有些失望卻沒有勉強,她點點頭,旋即将玉簪珍貴的包好仿佛懷中,方才對着謝蘊比劃。
吉祥:這支簪子于家主不同,這是李氏給未來家主夫人的,家主想要給你,是想要娶你。
謝蘊别開目光,李節真心想要娶她一事,她早已經知曉,隻不過她想要嫁給他之時沒有機會,能夠嫁給他之時又不想要嫁給他了。
吉祥不在意謝蘊的冷淡,她自顧自繼續:家主知道你不願意嫁給他,他知道你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了,所以他并未讓我必須把簪子給你,他說你若是不願意要,便罷了。
沒有料到李節會提前告訴吉祥這麼多她不曾知道的話,于是謝蘊看向吉祥的眼睛,問她:“他還說了什麼?”
吉祥:他還說,若是你要走,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放你走,如果旁人阻攔,便将那些阻攔的人都殺了。
吉祥比劃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這抹厲色出現在溫柔乖巧的面龐上有些違和别扭,謝蘊有些恍惚,片刻後她清醒過來,眉頭微微皺起問:“既然他願意放我走,為什麼他不親自說。”
沒料到謝蘊這樣問,吉祥頓了頓,又才緩緩開始比劃,謝蘊看清楚了她表達的意思,她說:家主沒有想要活了。
他知道你沿途在給追兵留下記号,他也知道你在他吃的東西裡面下了藥,他本就沒有打算活着到嶺南,所以……
“所以他讓我殺了他,好讓我一輩子都記得?”一滴淚從謝蘊的眼眶滑落,滴在衣袖上。
吉祥默然不語,因為在家主給她說這些的時候,她也問過家主,既然謝蘊不願意,為何不抛下她獨自逃命。
當時李節已經很陰郁了,卻還是扯了一抹荒涼的笑,他說:去了嶺南也猶如喪家之犬,他不願成為喪家之犬,所以他選擇讓謝蘊永遠記得他的方式去死。
即便是死了,都要謀劃着最後算計謝蘊的心,何其殘忍。
謝蘊用手拭去殘留的淚痕,垂下眸子問:就這些嗎?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不會記得他,百年之後也無人會再記得他。
吉祥聞言有些難過,卻還是将李節最後的遺言告訴謝蘊,他那日氣絕身亡之前,不知為何又突然反悔了,釋然一笑抓住吉祥的手,讓她去找謝蘊,将這些都告訴謝蘊。
他終究舍不得用他的死去折磨謝蘊。
聞言,謝蘊無言,若是李節還活着,她定然會去質問,可惜李節已經死了,她再質問不得什麼。
隻在蜀中時癫狂、陰郁、狠辣的李節似乎是在腦海中逐漸消散了,在南郡時溫和,周全,對待謝蘊極好的李節又鮮活了起來。
怅然許久,跟着沉默的吉祥忽然擡首,她眼神中有不解與疑惑,似是思慮許久才問出口,她問:姑娘,你既然因為褚紹而抛棄我們家主,那為何又要嫁給南梁的帝王呢?
吉祥還是個半大的姑娘,她不知道感情之間的彎彎繞繞,更是不明白既然兩人皆有意,又為何不在一起。
這樣真摯又沒有絲毫責怪的眼神,與方言的質問不同,謝蘊心中的情緒翻湧,半響後垂首将手放在吉祥毛茸茸的頭頂,道:“吉祥,有些時候并不是兩情相悅便能夠在一起,就如往日我與你的家主兩情相悅之時,也會因為種種外力而分開,這世間大多事情皆不由人,無法。”
吉祥似懂非懂,謝蘊卻有些出神,許是今日飲了酒,她竟控制不住想起褚紹,他如今應該在回荊州的路上。
此時天下暫定,褚老夫人或許會催促他與趙璃盡快成婚,而他終究不會同蕭笈所想的一般,再度來到長沙郡。
褚紹為人驕傲,他絕不會再次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