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到今日,褚紹已經許久未曾想起過謝氏女了,可惜方言出現,無不提醒着謝蘊當初抛下他逃往長沙郡,逃去蕭笈的羽翼之下這件事情。
也無不在提醒着他當初追趕至長沙郡下,謝氏女都不曾回頭看他一眼的恥辱。
褚紹将手中的茶杯捏碎,掌心的皮膚被茶杯的碎渣刺破,鮮血順着骨節分明不瞞老繭的指腹滴落在碎瓷片上。
手掌心的疼痛蓋過了心髒處傳來的緩慢而入骨的疼痛,他閉上眼睛強迫他不去記起那個薄情寡義的人。
良久,院子外面的悶哼聲停止,負責監管打闆子的侍衛入内禀報,方才發現褚紹手掌心的傷,連忙去叫大夫過來處理。
待大夫将他掌心的碎瓷渣全部挑出來撒上止血的藥包紮好傷口之後,心中驚歎這位神武的總督驚人的忍受能力,這麼久竟然一聲都沒吭,小心囑咐:“大人,這兩日傷口徹底愈合之前,需要注意莫要沾水,這傷藥每日換上一次。”
褚紹的眼睛緩緩睜開,他看向那一瓶治療外傷的藥,腦中卻又浮現出謝蘊給人看病療傷的畫面,心髒處隐隐的疼痛又漸漸清晰,他将那一瓶傷藥握在手中不斷收緊,幾欲要将那瓷瓶捏碎似乎才能夠止住心髒處傳來的痛意。
大夫被吓的跪在地上不敢擡頭,良久褚紹松開手恢複平靜,待大夫走後,他的聲音淡漠:“方言在何處?”
“方統……言被拖下去了在大牢,已經有大夫過去上藥,應當不會死。”
侍衛的話說完,褚紹起身,他的腳步朝着大牢的方向去。
荊州的大牢潮濕陰暗,隻有一扇窗戶能照進去些許光亮,方言躺在稻草上,身後的血迹将白色的裡衣染紅。
褚紹的目光落在那傷處許久才開口:“本督容不得背叛之人,念在你并無惡念,方才饒你一命,方言你可知錯?”
“方言知錯。”
“既然你已經背主,為何又要回來?”
褚紹的聲音很冷,不夾雜一絲溫度,仿佛隻是對一個背主之人明知回來後回喪命卻還要回來而心生好奇。
他等着方言的答案,方言的聲音因而身上的傷有些幹澀,陳情:“屬下并非背叛主上,隻是對謝氏女一時心軟想要将她護送至她父兄身邊,如今她已經即将要嫁給南梁新帝不需要屬下,屬下故回來跟主上請罪。”
啪嗒,瓷瓶碎裂的聲音,本沉浸在自己話中的方言聞言,想要擡頭去看,卻拉扯到北上的新傷跌落下去。
待緩過來再擡首,大牢之内已經沒有褚紹的身影。
大夫再度被召入府衙,見褚紹剛剛被包紮好的手又滲透出鮮血,心中皺眉病人胡鬧,卻不敢說出口,隻得忍氣吞聲再将傷口清理上藥包紮。
隻在退下時忍不住開口勸道:“主上,您這手上的傷雖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若是總是這般反複撕裂傷口,也恐會落下後遺之症,往主上愛惜身體,這些時日切莫再捏碎什麼瓷器。”
褚紹的面色沉了幾許,最終沒有發作,在宋岩将長沙郡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一禀報之後,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宋岩說完等了許久不見褚紹的命令,他本以為褚紹會生怒,亦或者會難受,畢竟宋岩作為為數不多知曉謝氏女在褚紹心中特别之人,也知褚紹為了謝氏女千裡奔襲蜀地。
但這一切都沒有,褚紹神色平靜,幽深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隻泛着絲絲冷意,帶着些嘲諷:“好,很好。”便再無他話。
宋岩欲言又止,想要勸慰些什麼,卻被褚紹阻止,他神色平靜:“本督知曉了,你退下去吧。”
眼見如此宋岩退下去,隻到底不放心,裝作路過幾回,看見褚紹已經在處理這數月荊州堆積起來的公務之時,方才徹底放下心來。
或許是他多慮了,褚紹這樣的人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怎會當真那般在意那謝氏女。
隻在宋岩走後,褚紹眼中才徹底被怒意取代,他胸中的怒意翻騰與胸口絲絲縷縷的疼痛混雜在一起,竟讓他的喉嚨生出一股腥甜。
褚紹用手撐住搖搖欲倒下的身軀,将喉嚨的腥甜生生壓下去,再擡眸已經徹底被冷意覆蓋。
謝氏女,當初無論如何也不肯嫁給他,不過短短數月便要嫁作他人,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