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辛苦的籌謀,當真會如同蕭笈所笃定的那樣,為了她放棄?
謝蘊恍然回神,自笑她的癡心妄想,褚紹如今已然應當将她抛卻腦後,全心的撲在如何奪下健康,清算南地盤根錯節的各方勢力,然後北伐去完成他的雄圖偉願。
再見,亦是敵人了,而不會是蕭笈所設想的場面。
若是能夠說服父兄他們呢?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劃過一瞬,謝蘊便将它在腦海中壓下,她的父兄忠君愛國,最不恥的便是袁氏那般之人,既然他們選定了蕭笈,便不會做出背主之事。
若是有朝一日褚紹的鐵騎南下,恐怕她的父兄也會死戰到最後一刻不肯降,他們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欣賞同樣秉性,在健康死守不祥的楊園。
她與褚紹,注定是敵對面,沒有和解的可能。
不知何時,謝蔹從外面回來,他路過小院,透過窗戶看到依靠在小塌上的謝蘊神色訝異。
隻猶豫了一瞬,他便擡腳走入院内,站在窗前一如小時候他等着嬌俏可愛的小妹出門去放風筝,眉眼帶笑問:“今日怎麼沒有去找陛下?”
他知道,每日謝蘊都會去的,即便心中不情願。
謝蘊從書中擡起頭,看了眼天色,笑問:“阿兄今日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謝蔹不知何時将頭上的官帽取了下來抱在懷中微微摩挲,他聽到謝蘊的詢問,臉上的笑意有一瞬的閃躲。
謝蘊窺見了那一瞬間的笑意凝固,臉上的淺笑也漸漸散去,有些心疼:“阿兄是不高興嗎?”
謝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從小阿兄有什麼心事都瞞不過你,阿兄為袁氏能夠留下來歸順朝廷而感到高興,卻又……”
“卻又心底裡覺得袁斐僅僅靠着袁氏的錢财便能位列三品有些不甘。”
不甘他那樣出生入死才換來的東西,旁人輕而易舉便能得到。
謝蔹臉上的失落隻一瞬便斂去,剩下滿臉的笑意,他為他妹妹如此聰慧而深以為豪,他寵溺說:“彌彌自小最是聰慧。”
隻這句話說完,謝蔹看着溫柔回以他笑意的謝蘊神色漸漸頓住,他似是想起來什麼一般,沉默半響道:“彌彌,對不起。”
這樣聰慧的妹妹,昨日他與父親的計量如何能夠瞞過她的眼睛呢。
知道謝蔹是在為什麼道歉,謝蘊溫柔搖頭笑笑:“阿兄,不必道歉,你和爹爹心中所想彌彌都知曉。”
謝蔹沉默良久,終于開口,他一字一句承諾:“彌彌,阿兄保證,日後不論再做什麼,阿兄和父親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
謝必安向帝王請旨,在府中設下宴席為袁斐接風洗塵,亦是恭賀帝王喜得良臣。
帝王應允,九月十八在謝必安的府中設接風宴,長沙郡的官員攜夫人子女赴宴,接風宴這日距離謝蘊與蕭笈的大婚還有五日的光景,她作為豫州謝氏女,如今謝清安的嫡女受邀參加。
謝蘊本不想去,可惜沒有拒絕的理由,即便是五日後她與蕭笈大婚,她亦是需要作為帝後出席這場接風宴。
謝清安與謝蔹本有些擔憂,卻本謝蘊安撫過去,既然袁氏來了長沙郡,日後要與父兄共事一主,那麼便不可能永遠避着不見。
有些舊怨還是要放下的好。
可惜,謝蘊這樣想,卻有人和她的想法不一樣。
身着绫羅錦緞的袁瑛,是在場唯一與謝蘊身份不相上下的女眷,她與謝蘊并席而坐,渾身都是對謝蘊的不喜。
席間熱鬧,袁瑛端着端莊得體的微笑,與衆夫人小姐寒暄,卻在空閑之際,對着謝蘊嘲諷,她言:“謝蘊,你當真以為你即将嫁給陛下,便能夠将我比下去了嗎?”
此言令謝蘊眉頭微皺,她并不明白袁瑛乃至于袁氏為何會對她有這般大的敵意,讓她們在南郡對她極盡羞辱,讓袁氏不惜勾結李節将她擄走,而今又對她惡語相向。
許是謝蘊當真不解的神色觸怒到袁瑛,她甚至一瞬間維持不住世家大族貴女端莊得體的微笑。
她咬牙一字一句:“謝蘊,你便是裝作這樣清白無辜的模樣,勾走李節又引誘褚紹,到如今,又讓陛下為了你不納後妃?”
終是對袁瑛的敵意有幾分了解,謝蘊斂了淺笑,她神色平淡:“與李節我問心無愧,而陛下不納後妃更是與我無關,袁姑娘有閑心怪我,不如平心靜氣多看幾卷書。”
那個人的名字在嘴邊,謝蘊頓了頓方才說出口,在袁瑛的怒視之下,謝蘊平靜:“褚紹的決定并非我能左右,袁瑛你何故恨我?”
“謝蘊,你莫要得意,你以為陛下娶你是心悅你嗎,你别癡心妄想,他心中早有喜歡的人,你能成為他的王後,也不過是徒有名分,得不到他的半分愛!”
袁瑛徹底沉下臉不做僞裝,她身側的夫人被她這樣的轉變吓的不知所措,而袁瑛好似終于暢快,蕭笈不願納她的恥辱似乎在謝蘊也得不到蕭笈的愛意中變得暢快。
謝蘊不理會偏激的無可救藥的袁瑛,她的目光越過屏風看向高位之上的蕭笈,忽然記起一幅畫,那日蕭笈畫中的女子便是蕭笈心悅之人嗎?
她不喜歡蕭笈,相較于未來的夫婿,她與蕭笈更多的像是傾蓋如故的朋友,所以比之于袁瑛所期望的她嫉妒痛苦,謝蘊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蕭笈這樣的人,心悅之人該是何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