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明康,我過些日子就來。”李熙說道。
許舒甯靜靜看着她,她沒有擡頭,許舒甯勾了勾唇:“騙子。”
他俯身下來,隔着自己的外衣輕輕環住了她的身子。
他聲音溫柔至極,比此刻的微風更輕:“若紮西耶打進來,下一個目标就是讓他屢屢受挫的李莊。你這個人固執極了,一定不肯離開的。李熙啊,對你我一向自欺欺人,可是唯獨這一回,我騙不了自己說,你會來找我。”
李熙縮在外衣裡,沉默。
她一直覺得許舒甯夠傻,但其實他很聰明,那些傻隻不過是他願意被她騙着罷了。
李熙無奈極了:“這一回,真的很危險。”
“我不怕。”許舒甯回道。
李熙又歎了口氣:“那你的仇呢?仇也不報了?”
趁她看不見,許舒甯微微彎眉,眼中是極其肆意的笑:“若呂縣沒了,那時候,也不用報仇了。”是了,那時候仇人會死,他也會死,一切都随風去了。
李熙靠在他臂彎,閉上了眼睛:“許舒甯,你這個笨蛋。”
少年笑起來:“我不笨,我可會算計了。”
笨蛋,哪有自己說自己會算計的。李熙又罵了一句。
*
時間漸漸變晚,夕陽還沒完全落下,月亮卻早已挂上枝頭,這日月同空的景象也是難得的美景。
官道上,一叢一叢火把緩緩燃起,将漸漸暗下來的前路照得通亮。
“大人,喝點水吧。”精神抖擻的白須老者駕着馬繞前,向最前方的男子遞上水袋。
“謝章大人。”男子接過水袋。
老者舔了舔幹裂的嘴皮,目光一直直勾勾盯着水袋,男子打開塞子正準備飲水,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放下了水袋,老者瞬間疑惑擡眸:“怎麼了,賀大人?”
賀明常望着看看前路搖了搖頭:“還是不喝了,這官道不通河,路上沒水,我們還是省着點,接着趕路吧。”
章嚴聞言也贊同地點點頭,不過看見賀明常同樣幹裂的嘴,他忍不住勸道:“您嘴巴都出血了,要不您抿一口潤潤嘴?”
賀明常看向章嚴的嘴,笑着擺擺手:“章大人的嘴也是一樣。章大人年紀這麼大尚且忍得住,我比章大人還年輕,更該忍得住。走吧,咱們繼續趕路,一定要趕在天亮前把糧食送到呂縣,别讓将士們餓着肚子打仗!”
章嚴聞言看向賀明常的目光變成了十分敬佩。
馬蹄聲重新響起,火把在官道上越燒越旺,漆黑的官道一片通明,但是在火把未照到的地方,黑暗已然滋生。
兩旁樹上,沒過人腿的枯草地中,一道道黑影正蓄勢待發。
突然,隻聽一聲幹脆利落地“上”,無數道黑影便如被風吹開蒲公英四散開來。
一瞬間,一陣刀光劍影掠來,舉着火把的官兵哪裡有時間拔出佩刀,很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火把随着屍體落下,燒得越來越小。
“殺啊,兄弟們,一個不留!”賀明常聽到一個黑衣人嘶吼道。
“有埋伏!”賀明常厲聲叫道。
“保護糧草!”章嚴緊跟着說道。
“章大人,賀大人,你們快跑!”将士滿臉鮮血,仍不忘擔心二人。
章嚴着急不已:“糧草不能丢,一定要保護好糧草!那可是救命的糧草!”
賀明常眼看着官兵們步步潰敗,新覺不妙,他看了眼着急的章嚴,思忖片刻,緊接着他伸手拍了一把章嚴的馬,章嚴的馬立刻跑了起來,颠得章嚴整個人飛來飛去,賀明常厲聲道:“章大人,你去搬救兵,快,一定要快!”
章嚴在馬上錯愕不已:“賀大人,那你怎麼辦!”
賀明常拔出腰間的劍:“别擔心,賀某略懂一些武藝。章大人,快走!這是命令!”
一句“這是命令”堵住了章嚴所有的話,章嚴一咬牙:“賀大人,您一定要堅持住!我會找人回來就您的,您一定要堅持住!駕!”他一拉馬繩,整個人飛馳出去。
而賀明常也喊了一聲駕,隻不過走向了與他相反的地方。
章嚴回頭,看見賀明常的背影,忍不住淚眼婆娑:“賀大人,你一定要堅持住!駕~”
厮殺仍在繼續,官道越來越暗,越來越暗,直至最後,官道上重回黑暗。黑暗中,馬車轱辘聲一陣一陣遠去,隻剩下潺潺的流水聲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