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面之後,他以為永遠不見了,可是每每想起來,總是覺得,再見一面就好了,再見一面……
“陛下,臣曾經去過呂縣,比較熟悉……”滄白藏隻是說着就感覺到自己的心雀躍起來,他在期待和她的重逢。
皇帝微微一愣,眼中有些疑惑。
皇帝了解這孩子,他并非是好大喜功之人,更是精明能幹,從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何況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情況下,他哪怕想去也不會這樣當衆說出來,成為出頭鳥,那此舉是為了什麼呢?
皇帝思量了一下,讓他去倒不是不行,隻是皇後那邊不好交代,他蹙着打斷道:“此事茲事體大,容朕想想再決定人選。”
滄白藏仿佛被潑了一身冷水:“陛下……”
皇帝擺擺手,似乎不想聽他說話:“好了,朕累了,退朝吧。”
滄白藏看着皇帝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無奈。陛下的想法他能猜得到,無非是因為姐姐,雖說他認為這趟不會有危險,但是“全軍覆沒”四個字還是會讓人心悸。
“滄大人留步,陛下有請。”正當滄白藏要離開時,陛下身邊的大太監過來道。
滄白藏就知道皇帝有話要跟他說了。他點頭:“蘇公公,帶路吧。”
“是。”
看着滄白藏離開的身影,才響起一些細碎地竊竊私語:
“不愧是皇後娘娘的弟弟,哪怕自動請纓陛下都不同意。”
“人家可是國舅,那麼危險的事怎麼可能讓他去,恐怕這自動請纓也是料定了陛下不會派他去吧,這回倒好,人也保下了,在陛下面前也出臉了,一舉兩得。”
“别說了别說了,誰叫你沒投個好胎呢?走吧,萬一傳到陛下耳中,說不定就叫你去了哈哈哈!”
這話一出,剛剛竊竊私語的官員們連忙捂上了嘴。
“臣拜見陛下。”
滄白藏被領到禦書房,正要下跪行禮,皇帝卻微微擡手扶住了他的手:“私下就不必行此大禮了。”
“陛下,禮不可廢。”滄白藏雖沒有下跪,但還是行了一個簡單的禮。
“你這孩子,有時候也當真固執。”皇帝有些無奈:“罷了。你許久未見你姐姐了吧,你姐姐前幾日還跟朕念叨你呢,恰好朕要去鳳栖宮,你也随朕去見見她吧。”
“是。”
“奴才這就是去備辇!”蘇公公忙道。
皇帝道:“不必了,朕與白藏走着去,就當散散心。”
滄白藏擡眼看向皇帝,知道皇帝肯定有事與他商議,他便應道:“是。”
果然,二人剛剛走至禦花園,皇帝就開口了:“蘇安啊,這秋都要過去了,園子裡的菊倒沒開幾朵啊!”
蘇公公聞言,回道:“陛下這可冤枉這菊了,它們可不是沒開,是這寒氣來勢洶洶,開了就敗了。若陛下喜歡,奴才這就去挑些晚秋的菊?”
皇帝聞言看向這殘敗的菊,歎了口氣:“晚秋的菊就不敗了嗎?罷了,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如此,有盛就有衰,若長盛不衰,那就違背天地倫理了。白藏,你說是與不是?”
滄白藏心中一凜,陛下這是在敲打他?滄白藏思忖片刻,回道:“陛下說得是。”
皇帝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拘謹,他緩緩移開目光看向開在綠叢中的幾朵暗菊,又道:“長盛固然不可能,但是久盛并不困難。就像那兩朵菊一樣,隻需避其鋒芒,自然能躲避寒風摧殘,開到最後。”
滄白藏垂眸:“陛下是覺得今日臣冒進了?”
皇帝腳步不停:“朕覺得今日之事不像你的作風。說說你的真實想法。”
滄白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以往押送兵糧于朝廷官員而言是個肥差,但随之上次運糧失敗,押送之人全軍覆沒,這件事變成了燙手山芋。若是尋常自然無需多言,直接派兵勦滅日月堂即可。但是此刻,一來,大戰在前,沒有多餘的兵力去剿殺他們。二來,陛下,日月堂在南朝境内,他們劫掠朝廷糧草做什麼?臣推斷,他們恐怕和稚蠻勾結,掀起了這場大戰。稚蠻從外攻打南朝,日月堂在内接應……”
皇帝腳步猛然頓住,語氣一瞬間沉下來:“你想說什麼?”
滄白藏毫不猶豫跪下,道:“時也勢也,瞬息萬變。臣無法隻顧自己,罔顧南朝。”
皇帝眼中驚訝:“你的意思是,你隻想盡快籌集糧草送過去?其他的什麼都沒想?”
滄白藏應道:“是。”
皇帝的目光一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他沒想到是這樣簡單的理由,為了南朝,是啊,這個孩子還是個孩子,哪怕穿上四品官員的官袍,他仍舊是在南朝長大的孩子,不像那些老奸巨猾隻顧自己權勢的老狐狸,皇帝想着甚至還有些欣慰,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滄白藏的肩:“好孩子。但是更因如此,朕才不能讓你去。”
“因為姐姐嗎?”滄白藏抿了抿嘴。
皇帝望着不遠處的鳳栖宮:“若你姐姐同意,朕還能考慮考慮,但是啊,就你姐姐那個脾氣……朕覺得難喽!”
皇帝輕笑起來:“起來吧,到你姐姐這兒就别跪着了,不然她一定覺得是朕在為難你。”
皇帝大步流星,滄白藏起身看向鳳栖宮,微微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