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這個别莊雖說隻是長公主衆多莊子中的一處,但當時也是請了能工巧匠花了一番心思建造,不說院子裡的假山水榭亭台樓閣,便是這湖心亭也大有講究。
這湖心亭能夠看到滿池子的荷花,也能瞧見水榭哪邊衆人的動靜,但水榭那便的賓客卻看不清湖心亭中的景象,出入更是隐蔽,若非有心人留意,幾乎沒有人會察覺出這湖心亭何時有人上來,又何時有人離去。
此時,亭子中坐着兩人,其中一人正是皇帝的胞姐,這别莊的主人長公主,而另外一人則是剛剛同鄭薛在一起的沈辭暮。
長公主打量自己這個侄兒,溫聲:“聽聞有個校尉,似乎叫做鄭薛陪你一起來的,怎的不見他?”
長公主本是随口一問,卻見沈辭暮的笑裡面帶着幾分涼意:“他在别莊外候着。”
聞言長公主略微吃驚,此時雖是八月,但是今日天氣甚好,外頭烈日灼灼,立在太陽之下恐怕還是會被暑氣灼傷。
在長公主的影響中,自己這個侄兒雖然待人接物都比較淡漠,但絕對不是以權壓人之輩,難不成那小校尉何處得罪了自己這個侄兒?
沈辭暮看出了長公主的疑惑,卻并未解答。
在京中妄圖與國公府結交的官員何其之多,怎的那麼巧能夠讓鄭薛這個不起眼的小小校尉被皇帝親自指派來帶沈辭暮巡視京畿這份差事。
這其中自然是有沈辭暮的手筆,為的便是鄭薛身後的鄭家,正四品的骠騎将軍,雖然正四品在這京中也不甚起眼。
甚至那些天潢貴胄都未曾放在眼中,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有着京畿一千精兵的調度權。
鄭家,是皇帝信任之人,決不能沾染黨争,沈辭暮想要将鄭家納入囊中,恩威并施是最常用的手段。
往日沈辭暮的不問世事,不理朝政,自然沒有威,别人不怕他之前,他表現的再為寬厚,旁人都不會放在眼中。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不易察覺的冷意,看,這幾日鄭薛不就慢慢知曉自己的位置該在何處了嗎?
沈辭暮何等出生,往日不涉朝政,這些心思手段自然斂了起來,卻并不是不會,沈辭暮模糊的态度猶如一把利劍懸在鄭薛的頭上,讓他戰戰兢兢揣摩沈辭暮的意圖,他越是小心越是對沈辭暮畏懼。
長公主打量着自己這個外侄,心中隐約覺得沈辭暮似乎與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有些不同了,似乎眉眼鋒利了許多。
但是轉念一想,上一次見到沈辭暮已經是大半年之前,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許久未見,多些變化也是正常的。
最近沈辭暮的行為長公主并不是沒有絲毫聽聞,卻不覺沈辭暮汲汲營營,反倒心中劃過一抹欣慰。
若說這京中當真疼愛沈辭暮的人,長公主絕對算得上一個,長公主比沈辭暮的母親大不了幾歲,二人少時一同養在先太後膝下一起長大情誼深厚。
對于這個自小跟在自己身後妹妹留下的唯一子嗣,長公主從來都是疼愛有加,往日她多加關懷,沈辭暮卻始終跟她不甚親近,如今沈辭暮願意來她這一處,她自是高興的,便開口道:“聽聞你近日沒有回大華寺,既然留在京中,便可多來姑母處走動。”
面對長公主的關心,沈辭暮雖未應下,卻也未曾辯駁,隻微微颔首。
此番沈辭暮的态度算不得恭敬,若是旁人在長公主面前這番态度,長公主仁厚雖不會斥責,卻也多半心中不喜。
但是沈辭暮如此,長公主怎會計較,她此時心中想的都是沈辭暮今日為何來此更是忽略了沈辭暮此番不似往日接口托詞拒絕。
長公主今日舉辦的賞荷宴目的幾何不用多言,沈辭暮挑着今日來此處找她,難免不讓她多想,心中有此想法,長公主卻是高興的,沈辭暮的母親落玉衡早早的去了,留下沈辭暮跟着安國公常年在寺中苦修,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伺候,這些年雖是榮寵加身,卻并不開懷,思及此,便道:“獻之心中可有看得上眼的女娘?”
若是沈辭暮有了心儀的女子,便是何種尊貴身份的,長公主也會盡力幫忙撮合。
沈辭暮,這些年過得太苦了。
長公主心中憐惜,擡眼看去,隻見沈辭暮的目光落在水榭某處,長公主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隔的稍遠了些,隻見沈辭暮目光所至那一處倒是有幾個女子。
心意一動,又看了眼沈辭暮的模樣,她這個侄兒甚少表露自己的心思,今日明晃晃的看着那處,估計是她猜中了。
長公主暗暗思忖,待時候尋來下人問是哪家的小姐在那處,隻此時沈辭暮還在,不是時候。
長公主心思方歇,便見沈辭暮起身,他向長公主拱手行禮告退,隻末了神色微動,他目光微動落在水榭謝朝朝離去的背影身上,轉瞬垂下眸子:“多謝姑母關心,屆時還請姑母幫忙做主。”
聞言,長公主心中一喜,自己這個侄兒當真是開竅有心悅的女子了還肯給她表露心迹,待沈辭暮走後,她面露喜色,神色恍然大悟一般撫掌自語:“難怪,難怪!”
長公主将這些時日沈辭暮未曾返回大華寺,還頻繁出入皇宮,歸咎于心中有了喜歡的女子,對這些凡塵俗事在意起來了。
高興過後,長公主吩咐身後的嬷嬷:“你去查查看,今日東南角那處水榭都是哪家姑娘在那處。”
沈辭暮喜歡的,不管是誰家的姑娘,長公主都會為他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