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多風流,君恩就像花鼓球一樣,隻看鼓聲一落能夠傳到誰的手裡。先是清秋,再是霍相君,如今也該輪到她了。
紫虞笑了笑又道:“你懷裡抱的什麼?”
我一咯噔,被她這麼一問,頓時心虛抱得更緊:“是赤羽鲛绡裙,因不慎裂了個口子,所以想請扶青哥哥施法将它還原。”
紫虞低眉道:“赤羽鲛绡裙并非凡物,若要施法還原的話,芍漪的确做不到。而主上政務繁忙,不是在議事就是在看文書,很難有時間能閑下來歇一歇。正好遼姜公子在這兒,不如讓他試上一試,或許可修補呢?”
呃…………
我想了想推搪道:“除了還原衣裳之外,扶青哥哥還要抽查課業,是而不必麻煩遼姜公子了。”
遼姜拿起桌上的茶壺,兀自添滿一杯,細品茗道:“一件衣服而已,你倒也不必緊張成這樣,否則我還以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
思琴忽然道:“想必子暮姑娘睡覺不愛關窗罷?”
我正猶豫思琴為什麼這麼問,她便指向我嘴唇,饒有深意道:“衆所周知,碧滢小築裡養了四時花草,美則美矣卻免不了會招來蟲子。倘若睡覺不關窗的話,蟲子就會偷偷飛進房間裡,把子暮姑娘的嘴叮成現在這樣。”
遼姜淡淡掃過來一眼,放下茶杯一哼,道:“我着實好奇,究竟什麼蟲子能把人叮成這樣,就算子暮姑娘不關窗難道連床帳也不放下來嗎?看來這不是個好習慣,得趕緊改一改,你覺得呢。”
且不說今早一睜眼,那床帳便是散下來的,就算換作從前我也不會同時敞着窗戶和床帳睡覺。若非昨夜被扶青趕在外頭眯了不知道多久,我又豈會被叮成這樣?更何況,将我關在外頭喂蟲子的是扶青,連累我被扶青關在外頭喂蟲子的是妘妁,把妘妁抓進魔界害我因尋求霍相君幫忙而晚歸的是遼姜。綜上所述,我之所以被叮成這樣,不都是因為眼前這位遼姜公子嗎?!
他竟還有臉說我習慣不好,簡直罪魁禍首,惡人先告狀。我越想越覺得憋屈,故不客氣道:“睡覺關不關窗放不放床帳,都是我個人的私事,與公子無關吧?”
紫虞雖在揚笑,卻始終盯住我破口的嘴皮,眼睛裡充斥着難以言狀的深邃迷離:“遼姜是在關心你,隻不過說話稍欠妥貼,子暮可千萬不要生氣啊。”說話間,她溫柔地伸手,撫了撫芍漪給我的素巾子:“不錯,這顔色真好看,從前沒見你戴過。”
差一點兒,差那麼一丁點兒,我險些告訴紫虞這是用來遮醜的。可轉念想到芍漪特意讓我圍上,還殷切囑咐别叫人看見,必然有她的理由。便随口搪塞了一句:“這是芍漪的素巾子,今日出門有些冷,便借來圍上了。”
紫虞輕柔捏住素巾一角,生硬笑了笑,詢問道:“能摘下來讓我看看嗎?”
我先委婉地拒絕:“不過是條普通的素巾子,既沒有花樣也沒有什麼特别之處,還不如紫虞姐姐身上這件衣裳好看呢。”
繼而擡頭看了看天色:“紫虞姐姐這些年漸好,也沒再發作銷魂散的症狀了,閑時出來散散心喝喝茶倒也爽快。隻一條,别在外面待太久,否則身體會吃不消的。”
最後向她告辭:“等見完扶青哥哥,我還得趕回去抄弟子規,恕不能陪二位說話品茶了。”
我傾身一福,才轉身沒走出多遠,天外便卷來一陣很莫名的狂風。之所以用“莫名”兩個字形容,是因為這狂風如同長了手一般,徑直将我纏在脖子上的素巾掀飛了出去。
素巾飄走時,我回身擡手撈了一把,卻見紫虞從石凳上站起來,如水蔥般的手指牢牢摳住桌沿。她目光鎖在我脖子上,足下踉跄退了一退,眼睛裡一汪潤澤。
遼姜眼疾手快将她扶進懷裡:“紫虞!”
我适才撲了個空,便小跑過去将素巾子撿回來,先拂掉灰土再無比周正地纏回脖子上。然一扭頭,卻看到她抹淚跑走的背影,及思琴緊追其後一聲一聲地喚“虞主子”。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怎麼了?”
遼姜原本也想追上去,甚至已經往前邁出了一步,卻瞬身過來将我整理好的素巾子掀開一個角。他一愣,清冷地笑了:“沒看出來,你才到婚嫁年紀,便如此恣意放縱了?”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啊?”
遼姜背手于身後:“紫虞這些年身子漸好,主上便再未踏足映月樓,昨日竟破天荒地送去一盒香粉,随後離開映月樓徑直去了碧滢小築。子暮姑娘,你不妨說說,那盒香粉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你沒戲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