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閣查映月樓,映月樓查百笙軒,百笙軒查行雲居,行雲居查聽風閣。
一張桌子,若魔君是桌面,那四魔便是各立一方的桌腳,無論哪一方生變桌子都會搖搖欲墜。扶青自己不查卻讓四魔彼此牽制,說來還是對他們不夠信任,這樣我反倒安心了。君王生性多疑是常事,他既連得力下屬都不能相信,那這幾日對我古古怪怪的似乎也可以理解吧?
為使自己靜下來,我将清虛鏡像轉向行雲居,随後拿出針線繼續昨日沒繡完的。既然遍尋魔界都找不到醉靈,那麼時至今日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或行雲居或映月樓總之不會有第三個地方。
針尖刺入緞面,我心不在焉地引長絲線,再一針穿下去時險些戳傷自己的手。也不知霍相君将妘妁安頓好了沒有,若一個不慎被映月樓給查出來,豈非幾日的努力功虧一篑?
很快,結界被撤下來,遼姜獨自一人返回行雲居。想也知道司徒星那兒沒什麼可查的,故隻命念棋一人前往聽風閣,自己則留下來,應付霍相君。
不多時,霍相君果然領兵,洋洋灑灑直入行雲居。
今日陽光甚好,遼姜正于庭中等他,仰頭眯了眯眼睛悠悠道:“相君公子比我想象中來得要早。”
霍相君拱手平揖:“既為魔界效命,下手不雷厲風行一點,難道要拖泥帶水等事态生變嗎?”
遼姜目光一轉盯着霍相君:“這似乎是我昨日說過的話,相君公子當時并不在場,竟也這樣費心記着?”
霍相君一臉從容地說道:“遼姜公子此言差矣,相君現在是為主上之令費心,所以才會即刻帶人趕來這行雲居,而遼姜公子此時應該出現在聽風閣才對。”
遼姜不慌不忙站在他面前:“司徒星向來一個人住着,他既要抽身查映月樓,那聽風閣就沒人了。一間空屋子而已,念棋還不至于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倒是行雲居人多眼雜恐怕相君公子會忙不過來。”
霍相君靜靜道:“這是我的事,不勞遼姜公子費心,時間有限咱們還是不要找麻煩了吧?”
遼姜側身讓出一條路來:“請。”
霍相君眼神示意,衛兵俯首一拜四散搜尋,他看也不看遼姜徑直去往兩處地方。一處是匾書為“煙波浩渺”的會客廳,這裡地方不大桌椅陳設也不多,是否藏人一望而知。另一處是遼姜的卧房,此時結界還未撤下,霍相君退開一步,回贈那個字:“請。”
遼姜一動不動看着他:“這是我的卧房,裡面一個人也沒有,相君公子打算進去查什麼?”
霍相君道沉聲:“裡面有沒有人得看過才知道,現在請遼姜公子打開結界讓我進去,否則叫主上以為那死士同行雲居有什麼牽扯可就不好了。”
遼姜浮出一絲冷色:“霍相君,你不會假公濟私,在找别的什麼東西吧?”
霍相君還是那個字:“請。”
遼姜撤下結界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多難得的機會,你可要仔細查清楚,千萬别令主上失望啊。”
霍相君兀自進去,從飾架到屏榻一路摸索,忽然站定在紫檀八寶紋立櫃前,徐徐撫了撫雕刻在上頭的精緻線條。
我清楚看到,遼姜眉目深凜蓄勢待發,掌中暗暗凝聚出一團兇光,很明顯立櫃附近一定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霍相君修為不凡,且是奉扶青之令而來,遼姜不會也不敢輕易向他動手。可我不懂,若隻為隐藏醉靈,這反應未免太過激了吧?
這時,門外傳來動靜,依稀像是百笙軒的衛兵:“公子……”
遼姜立時撤掌,霍相君轉身看向門外,徐步緩緩走到那衛兵身前:“何事竟追我到行雲居來了?”
衛兵道:“公子,大事不好,虞主子身邊的思琴在百笙軒查出一名被施展了引魂術的侍女!”
霍相君一怔:“什麼?!”
遼姜輕笑了笑:“霍相君,你連我卧房都要查,結果自己的手卻不幹淨啊?”
漠然片刻,霍相君眉宇一凝,漆黑的眸子深邃幽長:“絕不可能,我從未暗養過死士,更從未施展過什麼引魂術。”
廊下雀鳥清啼,遼姜走出去,望一眼道:“有什麼話你還是留着在殿上跟主上解釋吧。”
遠處,一侍女跑過來,心急如焚地看着遼姜:“啟禀公子,相君公子的衛兵查出,行雲居内有一人被施展了引魂術!”
輪到遼姜一怔:“這怎麼可能!”
霍相君漫不經心哼笑一聲:“看來你我需一同向主上解釋了。”
門外幾聲腳步,我急忙念訣隐去鏡像,執短針的手悠悠動了起來。芍漪敲門三下,手裡捧着一方托盤,盤中是一件薄紗覆蓋雪緞的蝴蝶素襟齊胸裙。
我擡眼看了看:“這……?”
芍漪将托盤置于案台一側溫聲笑了笑:“這是主上命繡娘連夜趕制又命衛兵專程送來的,主上說橫豎你待得無聊也要往外跑,不如午後換上這身衣裳,與他一同遊園去。”
我險些驚掉下巴:“他那麼忙還有時間遊園?”
芍漪抿唇唔了一唔:“主上有沒有時間不在于他忙不忙,而在于他願意不願意。”
說完話,她帶上門出去了,我撫着薄紗軟緞半晌回不過神。假使扶青是因我昨日偷跑,怕我憋悶得無聊才要遊園的話,又何至命人連夜趕制出這樣一件衣裳來?穿了五年的赤羽鲛绡裙,陡然換身新顔色,還挺不習慣的。
等等,浮生殿,我把清虛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