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冷眼瞥得我心慌意亂,登時晃了晃胳膊,同他打哈哈:“哪有這回事啊,隻是衆目睽睽之下,我不願被人當風景一樣看着罷了。”
他複又望向前方:“暮暮已非十歲孩童,如今一年比一年大起來了,許多不習慣的要慢慢學着習慣。”
我問他:“暮暮要是學不習慣呢?”
扶青停下來站定了半晌,忽然深邃看着我,輕緩緩道:“那我便每日十二個時辰親自教你。”
“每日?”我莫名胸口一跳,“可一日統共隻有十二個時辰,縱使你不吃不喝不睡覺,難道也不議事嗎?”
“暮暮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他一頓,“從此……”
我聽得犯懵:“從此什麼?”
扶青側眸一眼:“芍漪,暮暮沒聽明白,你不妨給她解釋解釋?”
芍漪受驚跪伏下來:“奴婢不敢揣測。”
陡然間,扶青眸光冷戾,朝芍漪背後的方向斜望過去:“你不敢揣測沒關系,暮暮聽不明白也沒關系,有人敢揣測也能聽明白就是了。”
他的眼神驚了我一跳。
‘我生氣是因為擔心你,主上發起狠來連清秋也要畏懼三分,你不能因為他這些年待你好便将他當成沒脾氣的貓吧?’
讨要清虛鏡那日,芍漪的規勸言猶在耳,如今回想起來可真是一句箴言。倒也對,他怎麼會是貓呢,一頭被仙界忌憚的老虎怎麼可能生下一隻貓呢?
我怕稍不留神又惹到他,隻好假意睡着一路都不說話,直至扶青踏過碧滢小築前那道色淡微紅的結界。
他在我胳膊上輕掐了一把,沉悶地一聲,淡淡道:“别裝了。”
可算到了,我挑開一隻眼睛,猝不及防從他懷裡翻跳出去:“今日以後扶青哥哥不會再同我生氣了吧?”
扶青不緊不慢:“那要看暮暮會不會再背着我做虧心事了。”
我揉了揉胳膊:“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為防止他說既然覺得不當講那就不要講,我立時緊接着上一句,明知故問道:“你為什麼那麼讨厭我見霍相君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當着芍漪與那兩個戍衛的面,我倒要看看他有本事喜歡霍相君有本事承認嗎?
我隻是打算讓扶青出糗,沒曾想他又誤會了,當即冷下臉道:“暮暮是在為了他質問我嗎?”
我啞然:“沒有啊……”
扶青站近一步從我頭上拔下那支白玉蝴蝶簪,一隻手擒握住簪子的尾端,并将簪頭抵上我眉心:“孤是這裡的王,孤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等你有能力反抗的時候再來問孤為什麼吧。”
堅硬的寶石戳在頭上,我失神了半日,畏怯道:“我的确隻是随口問問而已……”
他将簪頭從眉心畫到眼角再畫到臉頰,一度遊走至嘴唇邊,最後抵住喉嚨:“你若再背着我去百笙軒,我便重重懲治芍漪,這回可是認真的。”
說完,他垂着眸子,将簪頭往衣襟裡伸了一寸:“不過暮暮想來阙宮的話隻要同門外這兩個說一聲就是了。”
我莫名一陣壓抑,推開簪子想要逃回房裡去,才将将轉身卻被他擒住手腕摁在門闆上:“扶青哥哥,你别信那個來曆不明的死士,她滿口胡說八道我和霍相君真沒有什麼。”
扶青貌似平靜,卻眼中黯然,淡淡道:“不信她難道信你嗎,難為暮暮故事編得圓滑,卻連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呢。”
我手腕掙了掙:“我還以為扶青哥哥不生氣了。”
他垂眼:“不是不生氣,隻是不想與你計較,但不計較不代表我相信你。”
我手被扶青擒着,隻好腳底下跺了兩跺,誠懇中帶一絲欲哭無淚的腔調:“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真的不喜歡霍相君啊?”
半晌,他道:“要麼将那晚去百笙軒的理由解釋清楚,要麼現在立刻證明給我看,至于怎麼證明,那是你的事。”
喜歡一個人尚可用定情信物或盟心誓詞為證,可不喜歡一個人要怎麼證明,他這不是為難我嗎?
我側望一眼戍衛和芍漪:“霍相君是否就在附近?”這一問不過走個排場,想也知道霍相君一定在附近,而且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一處。
果然,他嗯了聲,多一句話也不說。
我埋頭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不多時茅塞頓開,清一嗓子道:“那咱先說清楚,無論待會兒我怎麼證明,你都不許生氣更不許責難我。”
扶青狐疑一眼:“你能證明?”
蔚藍藍的天雪白白的雲,陽光略有那麼些奪目,我眯了眯眼睛:“這有何難,隻消一句話就能證明,但你得吩咐他們不許偷聽不許偷看。”
他問:“偷看?”
說罷,他側眸,淡淡吩咐一句:“你們三個,封閉五識,不許回頭。”
半晌後,他又将眸子轉回來,一臉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他們已然封閉五識了,你打算說什麼,直接說吧。”
我神秘的表情:“他們是封閉五識了,可萬一霍相君能聽見呢,你把頭埋下來些我悄悄的說。”
扶青微微低了低頭:“什麼?”
我踮着腳,一口叼在他耳朵上,扶青悶哼一聲,連呼吸也變得厚重起來。我怕惹他生氣,隻在齒間刮擦幾下,偶爾小心翼翼地加了些力道,既不過分使勁,也不太輕。
砰咚一聲,蝴蝶簪落在腳邊,發出不大不小的動靜。
他嗓音幹涸:“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放下腳跟仰看了一眼,扶青臉上沒什麼表情,耳根卻紅透了:“我隻是想證明自己不喜歡霍相君,可沒有借機報複的意思,橫豎你曾經也咬過我,這下咱們扯平了。”
他低低一聲:“這能證明什麼?”
我理直氣壯地反問:“扶青哥哥會當着清秋的面咬另外一個女人嗎?”
良久後,他哼笑一聲,從容不迫地反問:“你用這種方式證明就不怕霍相君會介意嗎?”
我擺出泰然自若的樣子:“他介意與否幹我何事,隻要扶青哥哥不介意就好,何況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出更妥當的證明方式了。總而言之,我已然表明态度,無論發生什麼扶青哥哥都不可以再生氣了。”
是你非要我證明的,若弄巧成拙氣得他甩了你,到時候可别跑來找老子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