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側,高高歪仰着腦袋,用困惑的目光打量他。
是以,引幽蓦然垂首,正對上我炯炯發亮的眼睛:“你瞧什麼呢?”
借着如水般清寒的月色,我走上前靠近他一些,眼眸子裡閃了幾閃,足又打量小半日,方才抓耳回道:“殿下身為仙界太子,且曾被扶青重傷過元神,眼看與魔界一戰在即的關頭,卻仍然願意不計前嫌,答應幫我隐瞞他法力折損的事情,這本來已經很出乎意料了。可殿下提出的三個條件,卻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子暮想不明白,所以看着殿下。”
他低頭望着我,眼中噙了融融暖意,并劃過幾分酸澀和期許:“我的心思同你娘親是一樣啊,隻願子暮無憂無慮,萬事安好。”
這一番回答不但沒能為我解惑,反而勾扯出更深的好奇,茫然歪了歪脖子:“母親疼愛女兒自然沒什麼說的,可是子暮與殿下非親非故,且今夜又是初次相見,殿下難道不覺得,您實在對我……”
話未盡,我兩眼耷攏下去,鞋尖踢了踢腳邊的草莖子:“……實在對我太好了嗎?”
引幽食指微蜷,輕托在唇邊,脈脈一笑:“因為我是仙界的太子,理應要博愛天下,心系蒼生啊。”
我覺得這話裡摻了水分,可卻又無從反駁,便帶着疑心,唔了唔道:“所以,殿下對我好,其實是在普渡衆生?”
他溫柔颌首:“是啊。”
我輕撫頭上的簪,将它撷了下來,捧在手裡,道:“多謝殿下,您待我這樣好,子暮實在無以為報……”
原本我怕等下星若瞧見,所以想把簪子收起來,可引幽的笑容一斂,大抵是會錯意了:“你若真想報答,就趕緊趁早離開魔界,别再與那魔頭有任何瓜葛了。”
金燦華麗的簪子硌在手心又冷又硬,我揣起來捂着胸脯拍了拍,聳聳肩看向他笑:“從頭到尾都是我在一廂情願,那個魔頭根本毫無察覺,也永遠不可能察覺。因為,他喜歡強者,生來握着刀的那種。所以殿下不必為此事憂心,或許等該離開的時候,我自然就離開了。至于今晚,您贈予的這些禮,子暮便厚着臉皮收下啦。”
堂堂九重天太子殿下,别人沒有的東西,他多如牛毛。若要給什麼,便一定是真給,絕不會虛假客套。我如果推辭不受,就是不識擡舉,駁他的面子。
引幽聽後,果然眉宇一松,點點頭舒緩了許多:“如此那是最好。”
續說道:“等哪天想通了,準備離開魔界的時候,記住你答應過會來這裡找我。”
我隔着衣裳輕撫住懷中那支簪和錦囊,裡頭是龍眼大的香粒子,顆顆分明:“這是子暮答應殿下的條件,已經放在心裡了,不會忘。”
他淺應一聲,臉上是欣慰的表情,話音如墊上薄絲一樣柔軟:“我該走了,沒有父母在身邊,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我喉嚨緊了緊:“謝殿下挂懷。”
他似是聽出什麼,當即表情一變,擰着眉頭,道:“那個地方可有人欺負你?”
我嘴角噙上渾不在意的笑:“子暮是人,又不是金銀珠寶,怎麼會誰見了都喜歡呢?”
引幽沉下眼,心中了然,正肅道:“看來是有,不然你會直接否認,而非這般拐彎抹角敷衍搪塞。”
我埋着臉扯了扯袖子:“有沒有是子暮自己的事,不論與人相處如何,都跟殿下無關。”
他臉色不大好,眸中有怒火升起,說話卻出奇的冷靜:“扶青可都知道?”
我挑着手指輕擦過眉毛,撇去額邊一縷細發,仰頭看了看天,揉揉眼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我很困想回去休息。”
引幽再也壓不住肝火:“明知你受了欺,他卻可以坐視不理,這種人有什麼好喜歡的!?”
這話雖是關心則亂,卻猶如刀子紮在身上,将我剖成血淋淋的一片。
我蓄出淚,裹在眼眶裡,固執不肯落下,隻賭氣似的冷笑:“殿下管太多了!”
許是沒料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煞白着臉色怔立了片刻,喉間滾過一聲歎息,無奈妥協道:“好,你說出是誰,我即刻就走絕不多問。”
我腦子裡一陣懵:“殿下您何必……”
他雙手握住,厲着聲色,打斷道:“告訴我是誰!”
這氣勢生生吓得我一哆嗦:“紫虞對扶青有情,是而厭極了我,遼姜傾慕她,故也一樣。”
我搭着腦袋漫不經心:“就是這些,該說的都說了,殿下還想知道什麼?”
“紫虞?遼姜?”引幽喃念着他們的名字,登時想起了什麼,豁然開朗,“哦,我知道他們,尤其是那個叫紫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