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的最終,扶青同意讓步,卻提出一個條件。他要派心腹保護我,而那倒黴的心腹,不巧正是白褚。
奉虔雖然不反對,卻順勢與扶青立約,開出更為嚴苛的條件。
其一,不能讓我知道白褚是誰的人。
其二,白褚隻能在必要時援手,除非實在危及性命,否則不準幹預。
其三,在此期間内,扶青需盡快閉關修養,不得插手碧滢小築裡的任何事。
他口中所謂的任何事就是讓白褚折磨我,恰如老鷹狠狠斷掉雛鷹翅膀,再推下懸崖那樣。
我嘴角癟成一條線,直勾勾盯着奉虔,眼神格外幽怨:“所以是你讓白褚毆打我的?”
奉虔略過我眼底的幽怨,恍若無事發生一般,雙手環在身前:“不是毆打你,是磨練你,教導你。”
話及此,他目光一正,眉宇間都是警告:“我希望你可以稍稍變強一點,至少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免再連累青兒,為你操心、涉險。”
他話裡提及扶青,我強斂下心底的複雜情緒,指尖在鼻梁上似有意似無意撥了撥:“正如扶青所言,我才十五歲,修煉需時。任憑你們如何磨練如何教導,終究也不可能一步登天,說變強就立刻變強。”
奉虔語氣極淡:“所以才用了速成的方法。”
我心下猜了個七七八八:“速成的方法,是指流婳,梵靜丹?”
奉虔索性開門見山:
“梵靜丹天然自成的力量太過純厚,一氣吃下去你根本承受不住,是以才用了些特殊手段。”
“将梵靜丹原本的力量剝離,注入流婳的力量代替,制成新的梵靜丹。這樣做的好處是你不會覺得無力承受,壞處是流婳的力量入你體内,一時間會難以融合。”
“若想食物盡快得到消化,就需讓身體勞累起來,修煉同樣也是如此。所以白褚打你,隻是為了在艱苦磨練之下,讓你的身體加速與流婳的力量相融合。至于為什麼是流婳,誰叫她又蠢又沉不住氣,偏第一個上趕着對你動手呢?”
我把頭埋得很低,手攥上又松開,捏皺了衣角:“可我被白褚毒打得那麼慘,他在阙宮置之不理便罷,還讓文沭收回清虛鏡,不就是厭極了我嗎?”
奉虔沒好氣地掃我一記白眼:“青兒法力折損需盡快閉關修養,閉關一旦開始便不得中斷,更不得踏足外界半步。他之所以在閉關前令文沭收回清虛鏡,是為了方便能時時看到你,如此才可安心。若早知那清虛鏡會害他分神,使白褚不得不匆忙趕回來護法,以至讓你鑽了空子跑出碧滢小築,我就不該松口答應青兒收回清虛鏡。”
旋即一側身,目視遠方,不看我:“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咬咬牙:“他閉關恢複得如何?”
奉虔不輕不重道:“本來尚可恢複一成法力,但因為你強闖映月樓,逼得他半路出關,功敗垂成。”
我逼他?
适才,我心中翻起漪浪,此刻卻隻覺平靜如一潭死水:“我殺紫虞是有仇報仇,扶青出關相護是有恩報恩,彼此立場不同行事自然不一樣。奉虔叔叔與其責怪我做十五,害扶青半路出關功敗垂成,何不如去好好問問紫虞,問她為什麼要做初一?”
奉虔投來一個複雜的眼神:“所以你到現在還認為,青兒半路強行出關,是為了保護紫虞?”
我把臉埋得很低:“扶青要保護誰都是他的自由。”
奉虔臉色陰沉得難看,嗓音中壓着怒氣,抛出一個問:“倘若你父親和你非常在乎的人同時遇險,救了這個就很難保住那個,你會怎麼選?”
我有些莫名地皺了皺眉,不知他為何這麼問,卻聽奉虔又道:“選不出來,覺得莫名其妙對嗎,可你一直都在逼青兒做選擇。”
——“朔月之夜,為救你回轉,青兒以血凝魂,失去了九成法力。”
——“大鬧映月樓的那天,青兒怕有人趁此為由,會名正言順對你下殺手,因而才不顧傷勢強行破關。以至先頭種種努力,盡數付諸東流,前功盡廢。”
——“赴往珺山前,你突然不知緣故昏了過去,也是青兒消耗他僅剩不多的法力守着你。正因如此,青兒實在支撐不住,怕再出什麼亂子會救不了你,所以才讓白褚把你送到珺山保護起來。”
他漸漸拔高了聲量:“你可以不拿自己的命當命,可以想尋死就尋死,但青兒不行。他若任由自己出事,便是不忠魔界,不孝先君。難道要他為你死為你變成廢人,永遠都破不了東南山的封印,永遠都救不出自己的父親,你才會明白他在乎你嗎!”
我眼底的神色近乎呆滞,胸口如打鼓一般,跳個不停。
半天才問出口:“他為什麼…………”
奉虔語噎了半瞬,手指捏在眉心,忍不住打斷:“想知道為什麼,就自己去問青兒,我不想回答他的事。”
說罷後,他作勢要走,語氣不耐地催促:“天色已晚,如果沒别的話說,那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看着奉虔邁出去的腳步,我一時情急脫口,喊了出來:“等一等!”
奉虔應聲止步,回頭看向我,卻不說話。
我幾乎咬破了嘴皮,拳頭捏着衣角越攥越緊,指甲在肌膚上掐出一片紅痕:“雖不知流婳的力量能為他恢複到什麼程度,但總要好過浪費在我身上,奉虔叔叔……”
奉虔初時一愣,繼而稍緩了神色開口,總算不再是疏離不耐的語氣:“你想把流婳的功力渡給青兒?”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雖沒那麼疏離了,眼底卻溢出一絲——
呃,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