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上了初中,她有了人生第一個朋友。
這個時候的褚遲有了朋友并不是因為她在人際關系這塊開竅了,終于嘗試着融入校園了。這時候她在某些方面和小學時候完全一樣,非常原始。那時她的偶像還是亞倫·斯沃茨,對他說學校老師留作業“隻是一種強制所有學生一起庸庸碌碌的手段”深以為然。
她以強硬的反抗态度來針對學校的大部分制度,覺得沒有用的課她就翹掉,沒意義的作業她就不寫,能鑽的制度空子一定要鑽,被抓住之後還要和校領導理論——而恰好,在她就讀的那所私立中學,有一個女孩和她完完全全地臭味相投。
那女孩遲到、早退、穿孔、染發,在教學樓裡搞塗鴉牆,奇裝異服。她朋友似乎蠻多的,也蠻招老師煩的。
和褚遲不太一樣,那個女孩不太關心這個社會的制度有沒有問題,學校的教育高不高效,她不關心别的人,她隻是想幹嘛幹嘛。
在一次出了什麼社會新聞,褚遲試圖利用自己的計算機技術黑進學校網絡進行一個什麼宣傳的時候,那個女孩主動和她搭話了:“你這樣不行。”
小時候的褚遲還不懂什麼叫謙卑,被人說不行,立馬就不樂意了:“怎麼不行?”
“你這是在給他們送把柄。”打了六七個耳洞的女孩滿不在乎地聳肩,然後朝着褚遲伸出了手:“我們在做一個文化節,打算去幾個城市巡回展示。把你的思想給我,我們幫你做出來。”
“科學是硬拳頭,但這個世界大多數時候是吃軟不吃硬的。”
褚遲朝她皺眉:“社會的進步總是需要反抗的。有的時候手段必然強硬。”
而那女孩搖搖頭,笑得故作神秘:“藝術才是軟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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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那次他們為了掙學分整的文化節,褚遲和那個女孩成了朋友。
雖然因為他們歲數太小,再加上話題敏感,學校最後沒有允許他們到外地做展出。那他們也在學校和京城進行了規模不小的展示。
友情就像是一滴甘露,滴進了她從出生開始就過分貧瘠幹枯的感情領域的土壤。
深深埋在地底的種子,終于蘇醒過來。
她忽然意識到了父母每天争吵的殘忍,終于也就意識到了父親欺瞞母親的惡。
直到又一次她看到媽媽拿着公司的賬單在書房等到深夜,卻隻得來爸爸在外地出差的消息的時候,褚遲終于觸碰到了——憤怒。
原來看到親人受委屈,人不單單會出于邏輯選擇保護。
原來人還會因為愛而憤怒。
于是她把自己一直以來隐瞞的一切都告訴了媽媽,和她說你離婚吧不用管我,反正我在乎的隻是我自己。
那句話一說出口,她懵懂稚嫩的,原本隻裝着計算和數字的那顆心,卻忽然發現了一道劈頭天光。
原來人不可能隻在乎自己而活着。
忽然之間她就學會了包容。包容學校那些在她看來完全沒必要的制度,嘗試着理解了老師那些在她看來完全是膽小怕事的謹慎。
但在她完全融入校園之前,除去居高臨下的理解和包容,她還學會了人在社會中立足的必修課——忍耐。
生活之中必定是有無奈的,人們除了接受與忍耐,别無他法。
這是從她媽媽身上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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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把老爸出軌的事情告訴媽媽以後,她以為媽媽會很憤怒,會沖過去和爸爸吵架,她想象過這一次他們還會把家裡哪些東西摔了,沒準因為這次事關背叛,他們倆還會打起來,那麼那個時候她一定幫着媽媽打她爸。
沒想到聽她講完話的媽媽異常平靜,摸了摸她的頭,問她學校的功課做沒做完,做完了就洗澡睡覺吧。
“媽媽,我爸出軌了!”褚遲有些難以置信地再次重申。
得來的卻是仍舊平靜的三個字。“我知道。”
褚遲仿佛被定住了,傻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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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媽媽早就知道老爸出軌,但是因為公司是他們兩個人共同開創的,各種複雜業務利益糾纏不清,就算他們離婚了,也仍舊是扯不開的。
他們兩個人選擇維持這名存實亡的婚姻最淺薄的理由是給褚遲一個完整的家,當褚遲把這層紙戳破以後,他們為了共同利益,為了辦理各項手續的時候更加方便所以才不分開的目的之心也就公之于衆了。
青春期的女孩大腦是最活躍敏感的。褚遲在那個時候究竟從這麼一件近身發生的,可以算作倫理問題的事件裡可以學到、領悟多少東西沒法數清楚,但其對她心靈的震撼程度和規模都是可以想象的。
人很難完全擺脫童年。褚遲到現在非常多為人處事的底層邏輯就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
不過在人生維度上,她父親出軌這件事并不僅僅是對她的心智起到了一個教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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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回想起來,褚遲在某些地方和她那個人渣老爸還是有點像的——比如一精*蟲上腦就想給自己喜歡的人花錢,花大錢。
她爸拿着和她媽媽一起掙的錢給小三開了公司,挂名在她爸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