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洗澡确實不太方便,即使安離加快速度,也花了不少時間。
他拿帕子把自己擦幹,頓了頓,松開了穆臣的手。
“……我要穿衣服了。”
“……嗯。”
穆臣的聲音有點悶,他收回捏着安離手腕的手,下意識地摩挲着指尖的濕氣。
安離搓洗手臂時,會不小心觸碰到他,他有些難耐,覺得時間被拉長,耳邊都是無法忽視的水聲。
他幾乎能想象安離是如何用自己那隻細嫩的手清洗自己,想象他該如何不安地張望着周圍。
安離此刻正在裡面穿衣服,裡面潮濕的空氣順着門縫流出來,帶着他過于濃郁的香氣。
穆臣沉默一瞬,微微屏住呼吸,那香氣卻不打招呼,徑直沖着他來,他閉了閉眼,将一切都壓抑在甯靜之中。
那香氣突然變得更濃郁了,穆臣微微一愣,原來是安離把門打開了一些。
他隻穿着一件寬大的上衣,堪堪遮住腿根,安離把衣服向下拉了拉。
“……裡面太濕了,我出來穿褲子。”他示意穆臣離開,漂亮的一雙眼警惕地看着穆臣,貓兒似的。
“嗯。”穆臣卻難得沒有再調侃安離翻臉不認人,隻是站遠了一些。
安離眨了眨眼,慢慢磨蹭着出來,小心翼翼地提着褲子,從門縫裡溜出來,他穿褲子的時候有些太急了,沒站穩,輕輕撐在穆臣的手臂上,又快速的收回。
“……”
“好了。”安離難得感覺有點尴尬的羞澀,輕輕拉了一下穆臣的手指,他的發絲還淌着水,因為過于着急還沒有來得及擦幹。
穆臣轉過頭,沒有說話,喉嚨有些渴得發緊,他的手輕輕搭在安離白嫩纖長的脖子上,觸碰到那濕潤的發尾。
熟悉的濕意再次喚醒了他的記憶,他喉頭滾動,低下頭吻住了安離。
“……?”
很輕的觸碰,是與之前分外不同的,如同羽毛一般落在安離的唇瓣上,微微一觸就分開了。
他的呼吸還輕輕地打在安離的臉上,安離頓了一下,望進穆臣深邃的眸子裡。
“……”
如同夜晚的海洋,看不到底,危機四伏,安離的心莫名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隐約察覺到這輕柔的觸碰下暗藏着多麼洶湧的波浪,如果撕下這一層面紗……
他看着穆臣,乖順地将水紅的唇瓣分開一點,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
穆臣用火将安離的頭發烤幹,唐述在樓下,飯菜已經做好。
唐述的手藝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吃着有一種飽足感,分量實口味佳,很下飯。
他把多的一碗放到安離面前,在安離的對面坐下。
他像是沒有看見安離過分發紅的唇瓣,以及有些濕紅的眼睛,他夾起一筷子菜,放在安離碗裡。
“……謝謝。”
唐述點了點頭,沉默着吃着。
穆臣拉開安離旁邊的位置,椅子在地面上發出刺啦的摩擦聲,很刺耳。唐述吃飯的動作微微凝滞一瞬,繼續吃。
他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樣,空氣很凝重,就算有人想說話,也隻是想和安離聊一聊,一般這種情況,安離就會像現在一樣突然埋着頭扒飯,吃的不快,但是假裝自己很認真很忙地在吃。
穆臣笑了一聲,偷偷在桌底下蹭安離的腳。
“……咳、呃。”安離扒飯的動作一頓,捂着嘴咳嗽,他眼角更紅,卻不敢瞪穆臣。
“嗆住了?”
穆臣緊忙收回腿,拍着安離的背,安離又咳嗽了幾聲。
“喝點湯。”
唐述遞過來一碗湯,用能力微微放涼了一些,剛好夠入口,他的指尖還帶着些沒有化去的冰屑。
安離接過來,喝了一口,好半天才緩過來。
唐述看着安離,問:“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安離點點頭,淺色的眼有些濕潤,看着唐述笑了笑。
穆臣心頭有點發沉,他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郊區的氣溫要低一些,風也大,唐述坐在店門口的壩子上,擰開一罐啤酒。
“要喝嗎?”
他把啤酒遞給安離,安離裹着薄薄的毯子,伸出手接過。
穆臣開了一天車,已經去睡了,即使能力者的身體素質比常人更好,這樣長時間的集中注意力也是會疲憊的,何況路上不僅僅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廢棄車輛而已。
他也不會主動說和唐述換班,兩個人都是輪着來,安離沒有駕照。
從來沒有那麼甯靜過,安離沉默着,挨着唐述坐在壩子上。
椅子不寬,坐兩個人剛好。
沒有城市的燈光,沒有機器在夜晚裡細小的嗡鳴聲,整個世界都變得漆黑且甯靜,擡起頭就是滿天的繁星。
天空很大、很遼闊,那是在城市裡不一樣的風景,天穹仿佛包裹着他們,隻有偶爾劃過耳邊夏夜裡的蟲鳴。
安離抿了一口酒,心情莫名很愉悅,在椅子上輕輕搖晃着,白日裡粘稠而炙熱的感知,都化作此刻被微風吹拂的舒暢,安離很想暢快地笑一笑,他站起來,把酒放下,張開雙手轉了幾圈。
“開心嗎?”
唐述扶住安離的手,把安離過長的發絲輕輕攏住。
“嗯……現在很開心。”
他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和上一個世界很不同,即使有時候會因為被異化者觊觎的不安感包裹,被流浪的悲楚感席卷,但是安離很少這樣有這樣的機會能在某一刻這樣肆意的呼吸。
他依舊不安,依舊擔心被拽進壓抑的沉默裡,但是此刻他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心像飛起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