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為我們取璟和瑾二字,四哥卻是到了七歲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沒有名字的。小時候我總覺得對不起四哥,我有母妃身邊老姑姑的庇護和教導,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他卻整日被關在屋子裡,連個名字都沒有,正因如此,他才要叫自己無名,從母姓。”
齊瑾深深歎了一口氣:“算了,我還是回去吧,總不能壞了四哥的計劃。”
趙淇風正為兄弟二人的情誼感動,就看見走出去沒兩步的齊瑾又回來了:“算了,還是等劉湘玉撾登聞鼓後,我再回去找四哥吧。”
“左右皇宮内也沒什麼事了。”
趙淇風:……
他早該知道這兄弟二人的脾性的,笑面虎和僞君子,互坑沒完。
果然單純的隻有他自己,趙淇風默默抱緊自己。
次日,大理寺卿孟學糾因查案疏忽,辦事不力而推脫之事導緻皇帝震怒,之後更是查出了孟學糾貪污銀兩,勾結前朝反賊被立斬。
孟府也被抄家流放,百姓對于貪官的這種結果總是拍手叫好,唯有那日知道真相的兩人是知道怎麼回事。
還有一件事就是當年抄襲的劉湘玉竟再次發表詩篇,一時引起了京中書生的哄搶,其中多半是為了嘲諷和湊熱鬧。
劉湘玉一共寫了三篇,她先是命挽書将通俗易懂的打油詩教給正在讀書的小兒和船頭歌女傳唱,此詩極具直白,甚至直接點名了東都縣令濫用私刑,毆打百姓一事,那歌女感性,唱的時候泣涕漣漣,引得聽衆也憤慨不止。
而讀過書的小兒也将此詩念給家裡不識字的人聽,此為拉攏剛開蒙的小童和底層人民。
第二篇是《獨感東都赴任三十二詠》,此詩文筆犀利,頗有詞藻,開篇寫出了自己的政治抱負和初上任的欣喜,最後的懷才不遇和萬般惆怅,以及對自己要幫助百姓的決心的堅定。
劉湘玉很是聰明的将自己的名字寫在了詩篇的最末尾,筆觸細膩真摯,情感充沛,這篇詩的投放對象便是酒樓、賣字畫的書生、和寒窗苦讀十年沒有結果的老秀才。
這種人滿是抱負,因此心中的怨念和期盼也是最大的,劉湘玉的這詩也是最能引起他們共鳴的。
趙無名看着詩中那句‘哀民艱,涕滿面,長恨無門。隻餘空歎天公人道,枉做白衣卿相。’,心中不由笑一聲,旁人怕是要被騙過去了。
趙無名又打開第三首詩,一篇賦,時隔多年後劉湘玉再次寫了賦《長恨賦》,對應的便是她幾年前寫的《長樂賦》。
‘登鼓恨民言如鞿羁兮,感懷黎庶之多餘艱。’
‘伊唯念聖人之寬厚兮,九死尤不悔。’
好一個九死不悔。
趙無名總算知曉這輿論戰是什麼意思了,同時也在心中感歎與劉湘玉的鑽營心機,此人當真是要整個京都的人陪她演這麼一場。
不過一晚,這事便傳的京都人盡皆知了,劉湘玉對此全然不吃驚,一切不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罷了。
卯時三刻。
王安權從牢中醒來後天已經蒙蒙亮了,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怎會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劉湘玉竟如此大膽,不過是兩日就跟變天了一樣,他先是上報上級,後又叫了幾個捕快,将劉湘玉的捉拿歸案。
劉湘玉換了一身幹淨的杏色長袍,将唐帆寫好的血書收進包裡。昨晚唐帆幾乎是将他知道的都告訴劉湘玉了,并親自寫下血書,聯合那些枉死的百姓親屬極其家人按下血手印,視為死狀。
這些人很聽唐帆的話,對于昨晚劉湘玉将他從牢中救出一事也并未選擇聲張,本應該是緊閉的家門都敞開了,久久的注視着劉湘玉。
劉湘玉身後跟着挽書,沖他們鞠了一躬,“湘玉說到做到,定能替諸位讨得一個公道,萬死不辭。”
齊瑾身上穿的正是劉湘玉賠他的新衣服,滿頭青絲僅用一條綠色發帶半紮起來,他向前兩步,“可是想好了?”
這身打扮讓劉湘玉不由多看他兩眼:“我私自将罪犯放出,本就是死罪一條,那便讓我拖着這條殘命去賭一件更有意義的事。”
齊瑾想起趙無名昨日對他說的‘至純至奸’四個字,劉湘玉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說她終于君主,卻又處處算計,說她是清官良吏,卻又滿腹鑽營,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官?
難道所作當真隻是為了百姓嗎?
“将劉湘玉給本官捉住!”
王安權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帶着人匆匆捉拿劉湘玉,他的耳朵上纏着一塊厚厚的紗布,跑的急了已經滲出了鮮血,他龇牙咧嘴,顯得面目更加可憎。
“劉湘玉你身為縣令史私自和罪犯勾結,打傷本官,實在可恨,你可知罪!”
他邊說着就要上前,那些衙役們揮着棍子上前,出乎意料的,這次被周圍的百姓攔了下來。
他們護住劉湘玉,俨然已經不把王安權這個縣令放在眼裡了,積壓已久的沉默爆發,不知是誰先喊了第一句,人群中唾罵的聲音越來越多,皆是對王安權的不滿怨怼。
王安權不得不被往後退了兩步,拎起棍子掃向他們,怒目圓睜:“本官已經上報,到時候鬧到皇上那裡去,都不想活命了是吧!劉湘玉私藏罪犯,你們知情不報,都是要給本官坐牢的!”
劉湘玉上前一步,周圍的聲音迅速安靜下來,她抓住王安權揮過來的棍子,一字一句道:“甚巧,湘玉也打算撾登聞鼓,面見聖上。”
“好啊!那你就去!皇上日理萬機,又怎會在這等小事上勞神傷神,小劉大人,介時您再丢了探花郎和尚書大人的臉面!”
王安權冷笑一聲,心裡有了思量,且不說别的,他就不信劉家能由着劉湘玉胡鬧。
何況這鼓早就形同虛設,左右朝廷也不會放在心上,自己隻要将劉湘玉擾亂官場、夜晚劫獄一事先行禀明,他就不信劉湘玉還能如此嚣張。
不過他始終找不到劉湘玉跟自己一個小縣令作對的原因,像她這種從小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富貴公子哥,若說是感念民生疾苦,他是萬萬不信的。
如今東都的百姓多有怨念,很有可能會牽扯出十年前的陳年往事,王安權心下一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事敗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