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交,當遇知己。
或許是因為西郊一案留下的陰影,唐帆對幼時的記憶不多,除了心中對姐姐的執念和一腔無處發洩的仇恨,便再無其他。
唐帆的長相很柔和,一雙貓眼生很大,薄純微翹自帶三分笑,看上去很是無害純良,單從外貌上來看絕不會讓人聯想倒心計二字。
可他是個很極端的人,懂得示弱,會利用自己的優勢,為了心中所得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這樣的人認定了一件事情便是死都不會回頭。
從他救自己的時候,周子揚便知道了。
周子揚當時傷的重,渾身是血的躺在冰天雪地裡,唐帆将他救了回去,本以為是個心軟的善人,卻沒想到這人開口第一句便要挾恩相報。
所以他知道唐帆内心所有滋生出來的惡意——不過也隻是對他自己罷了。
“我當時逼你發誓,一輩子都要保護我,決不能抛下我。”唐帆輕輕笑了一聲,目光閃爍,似有躲避:“我當時說,我救了你,你這條命就是我的了。”
周子揚将刀随處放在桌子上,遞給他一碗粥,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我答應了你,自會保護你一輩子,生死相交,不抛不棄。”
唐帆隻信任周子揚,周子揚亦如此。
唐帆聽後搖了搖頭,小口喝着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什麼危險,你便不要管我了。”
周子揚呼吸陡然沉重一刹,他盯着唐帆半晌,忽然岔開話題。
“劉湘玉他們來了,可要前去?”
酉時。
太陽西沉,天邊漸暗,街上幾個行人随意拉着家常話,滿面笑意,柔和的晚風将東都襯的柔和安靜。
林和的行動力很強,對于管理方面也頗有經驗,上任不過幾天,就已經将東都所有的花名冊清點了一遍,并且辭退了曾經持棍傷人的衙役,親自選拔。
或許知曉東都的傳聞,林和晚上便親自帶人巡邏,并且每晚都要強制性的依照花名冊點出十人,陪他一起,誓要打破這個傳聞。
有新來的縣令和衙役陪着,效果也是有的,起碼沖淡了一些人的恐懼。
挽書被趙淇風帶回去睡覺了,一路上嘟嘟囔囔的直說趙無名是個妖精,趙淇風也針鋒相對,兩人在街上打鬧,竟引來了不少小孩出來玩鬧。
“東都許久不曾如此熱鬧了。”
劉湘玉透過窗戶往外瞧了瞧。
“小帆已經将這事解決了,大人隻管放心,用不了多久,東都就會恢複了。”
劉山五拘謹的站在一邊,忽然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彎着腰遞過去:“先前将這事給忘了,這玉佩就還給大人。”
劉湘玉經他提醒才想起來,她看着劉山五手裡色澤極好的玉佩,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四郎,她将玉佩收起來,然後親自握着劉山五的手腕扶他起來。
趙無名聞到了那股香味,同時還有另一個人的眼神在盯着他。
那感覺就像是他們在台上唱戲,而這人已經看了無數遍,意興闌珊的同時又隐隐期待着什麼。
趙無名心中警惕,面上卻依舊懶懶散散的病秧子樣,他掃視一眼。
卻看見了一張很是陌生的臉——牛嬸。
她穿着灰撲撲的衣服,臉上的表情麻木刻闆,眼角的皺紋像是一刀一筆刻畫上去的一樣,她佝偻着背,似乎是感覺到了趙無名的眼神。
她擡了擡頭,對趙無名笑了一下,莫名的陰冷戲谑。
一直跟在趙無名身後的矮小婦人,在趙無名眼裡,她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這個認知讓趙無名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對了,火燒劉府那日您哭的傷心,還有那面具上可有什麼說法,唐帆說您極重因果。”
劉山五解釋道:“那鬧鬼一事的真相如何,我等再清楚不過,所以對他們放火燒府的行為有些不滿,更何況兩位大人還沒出來,一時悲恸。”
“老話說,那無臉面具可将人的魂靈鎖不已,住,但亦有怨氣,那孩子年紀小,我便不願意讓他沾上這些東西。”
劉湘玉點點頭,伸手撚了撚窗台上的綠植,道:“你如何知曉我們在王安權府中的?”
“林大人說的。”
“您的夫人一直這樣嗎?”
劉湘玉突然道。
劉山五方才還與她說着王府的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劉湘玉走過來,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趙無名的手,然後擋在了他的面前,言辭真誠。
“老伯,我第一次見到牛嬸時還以為她是失子悲痛,可這些時日的相處,她似乎有些像失魂症。”
巫岷的眼中似乎露出了一絲興奮。
“失魂?”
“我略懂醫術,幼時也曾見過,便有些擔心。”
劉湘玉搭上巫岷的手腕,卻發現他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