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鮮血順着劉湘玉的眼眶砸在她的手腕上,她抓住一片空氣,仰起頭和隐岐對視,旦旦道:“為什麼?”
眼前的影子虛幻缥缈,很像趙無名。
“因為,我需要你活着。”
“我們,隻有一人能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隐岐蹲在她的面前,目光在小滿的臉上有過短暫的停留,他不說話,靜靜地盯着小滿,似乎說了句什麼,而後接着對劉湘玉重複道:“你要活着,所以,殺了她,她就是兇手。”
“滾!”她惡狠狠地推開隐岐。
劉湘玉此刻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她抓住小滿的胳膊,語氣仍是不可置信:“你給我下毒了?”
“不是毒,是蠱。”
這道與她如出一轍的嗓音叫劉湘玉有兩秒的愣神,“你……”
“有一種蠱,能将兩人的記憶相連,從而編織出一場夢境,喜怒哀樂皆感同身受。”
“我們,隻有一人能活。”小滿笑着說出這句話,她彈着琴,語氣中似乎有些惋惜。
她又道:“我的蠱,是巫岷教的,七歲那年他救了我,并給我起名為滿娘。”
五感喪失之前,劉湘玉似乎看到了小滿穿着一身紅色的嫁衣席地而坐,無悲無喜的撫琴,死寂的一具毫無生氣的瓷娃娃。
隐岐坐在她的身邊,似乎想為她掩去鬓間青絲,又像是在透過小滿看什麼人。
小滿看不見他,劉湘玉可以。
劉湘玉又嘔出一口鮮血,心口的撕扯絞痛令看清了小滿的臉。
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隐岐說:“原本,你是最适合的。”
……
“仙人扶我頂,結發受長生。”
趙無名困在夢裡出不來,他借着齊隐的身體一邊又一遍感受着這人的喜怒哀樂,同時也知道了很多超出他認知範圍外的事情。
譬如那奇怪的紀年法和叫做日記的東西,以及許多他聞所未聞的新鮮詞,都是齊隐家鄉的文化。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老祖宗裡面竟有這麼個人物,齊隐說自己是穿越了,用他們這的話來說,大抵就是借屍還魂。
這來自千百年後的孤魂竟投到了他祖宗身上,不僅沒有用新世界的文化來強盛大祈,反而一心撲在女人身上,整日裡想些情愛之事。
戀愛腦。
劉湘玉似乎也是那個時代的人,她做的便比這齊隐好多了。
唯一讓他感到不适的便是那會操縱人心喚作系統的東西,在齊隐身體裡待久了,趙無名亦覺得自己被控制了,
夢裡不知過了多少年,偏偏每次到了大婚前夕便戛然而止,叫人不知道那齊隐和滿娘後來的故事。直覺告訴他,後面的故事并不叫人心生喜悅。
好在重複了一次又一次,趙無名總算能夠随意走動了,而那喚作系統的東西也沒有出現過了。
趙無名又睡着了。
腥臭腐爛的屍體令人作嘔,趙無名不甚清醒,腦子一片混沌,身上也黏膩膩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麼也睜不開。
夜裡很長,他想自己還在夢裡。
趙無名動了動,便聽到耳邊一聲尖叫:“啊!吓死我了,亂葬崗裡怎麼還有活人啊!”
亂葬崗?他不是在皇宮嗎?
“系統?”趙無名沉默半晌,試探道:“……狗蛋?”
好吧,他現在也不是齊隐了。
趙無名雙眼刺痛,喉嚨也發不出聲音,隻能嗚咽地叫着,他下意識抓住那活人的手。
“唉,你放手啊,我可不會往家裡帶什麼禍害的!”
小滿說是叫自己體驗她的人生,劉湘玉更傾向于這是一場大型的,沉浸式的劇本殺。
她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穿進另一個世界了。
深山孤女無名,貌醜無鹽,教她醫術的老師傅叫她阿醜。
劉湘玉覺得這老先生怪侮辱人的,于是便想說自己有名字,可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來。
阿醜除了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醫術便再無任何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劉湘玉倒是覺得這女孩不醜,隻是右臉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蓋在眼上,常被人們說是惡鬼轉世。
長久下來,她便會拿頭發蓋住那半張臉,劉湘玉發現,這女孩的半張臉和自己有六分相似。
這個時間,小滿在哪?
難道跟上次的不一樣,不是體驗者嗎?
“啊啊啊……”
極微弱的喘氣聲。
那小屍體又拽了拽她的袖子,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劉湘玉不想找麻煩,隻想趕快出去找趙無名。
趙無名從未如此疼過,直到此時他有些分不清夢境和顯示了,他能感受到左腿被蟲蟻啃噬的麻木,胸口處連帶着皮肉扯下來的疼痛,以及布滿全身的鞭痕灼熱不堪。
如果這人不救他,他一定會死的。
“臉毀了,舌頭被拔了,腿也折了,”劉湘玉掐起他的下巴往裡面喂了什麼東西,而後又看向他的胸口,歎了口氣:“這樣都死不了,你命不該絕。”
“反正都是假的,就當積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