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看了眼劉瑾瑜,心裡歎氣,這人是個君子,但太過犀利直接,完全不懂官場套路,正直又莽撞,到底是比不上劉湘玉思慮周全。
“我這裡有份請柬……”梁豐在身上摸了空,意識到什麼後忽的面上暗沉,咬牙道:“定是梁竟則那小子偷偷哪去了。”
“反正打算硬闖,要那請柬有何用,”劉瑾瑜難得為那混小子說兩句好話:“興許是欽差大人給他安排了什麼别的任務。”
一切事情的進展似乎是順利異常,趙淇風與之僵持着,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術嚴,到底是沉住了氣。
“我們在你小時候見過,還記得我嗎?”
白術嚴容顔未老,依舊如十幾年前那般,他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暗紅的長袖婚服垂在地上,銀白的頭發與之交疊在一起,像雪裡的杜鵑花。
茶茶坐在他身後的棺材上,頗有興緻地從懷裡取出趙淇風給她的糕點,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佤斛族的聖女和苗疆的族長怎會認識?
不對,這兩族不是被滅了嗎?
趙淇風心裡百轉千回,話到嘴邊隻剩下一句:“你沒死?”
白術嚴輕笑出聲:“不然你以為你的父皇為何會選我研究長生之術?”
“但他不像我,死了就是死了。”
所以他是死了,又活了?
世間怎會有如此奇異之事發生?
趙淇風沒聽明白,問:“你将我引來有何目的,那些女子又是怎麼回事?”
“那些女子,齊璟殺的。”
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撲鼻而來,斷斷續續的琴聲自上方傳來,如天邊仙樂,他忽然聽到了劉湘玉的聲音。
又與劉湘玉的聲音不太像,清冷中多了幾分嬌媚,像是喊着蜜糖勾人一樣。
那聲音噙着笑說道:“諸位,好戲開場。”
鈴铛的聲音又出現了,趙淇風幾乎是下意識地要閉上眼,然而已經遲了。
牆上的人臉開始褪色融化,爛到地上變成了一灘泥,長燈悉數盡滅,眼前忽然變了樣子——是西郊。
“睜開眼吧,看看這些被你哥殺掉的女子。”
白術嚴如惡靈在他耳邊低語,他身後的棺材一排排陳列着,上百位女子躺在裡面。
有嬰兒,有幼童,有少女,有婦人,也有新娘。
他湊近了看,那些女子都長着一樣的臉。
劉湘玉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沒力氣了,她靠着趙無名恨不得整個魂扒在他的身上。
巫岷後知後覺自己紮了人家的心窩子,道歉後又跑到了房頂上看月亮,他自言自語一番,還是不懂外面人是怎麼想的。
“明日就該去齋月樓了。”巫岷不知道在跟誰說話,“您确定神女大人就在齋月樓嗎?”
“确在此處曆劫。”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影,身穿校服的劉安珩。
“他回歸了最初識的狀态。”
劉湘玉注意到巫岷周圈的微弱白光,便引着趙無名去看:“阿頌,巫岷身上那一圈是什麼?”
“什麼?”
在她指過去的時候那白光又消失不見了。
“興許是我迷眼了。”
巫岷似乎對劉安珩很是信奉崇拜,他保證着自己會完成任務,順便問道:“神女複活,那您到時候便可以出現了嗎?”
劉安珩似乎是笑了一聲,他用玩弄的語氣嘲道:“是啊,如果你們需要我,我便會一直存在。”
巫岷隻當是族人世代以來信奉的神靈給他的承諾。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南疆是假的,神靈也是假的。
劉湘玉忽然想明白了什麼,當初隐岐也是這麼對她說的:“要想活下來,就要被這裡的人需要。”
齋月樓這時還沒有改名叫花滿樓。
巫岷在這裡足足待了兩個月也沒有找到和神女一樣容顔的人出現,劉安珩嘴裡說着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性情忽也變得喜怒無常。
待到第三個月,齋月樓裡草草扔出了一具女屍,屍體已經臭了,渾身鞭痕縱布,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巫岷聽到這裡的人說這姑娘已經死了好幾天了,被發現的時候衣不蔽體,很是可憐,他心裡有些同情這個女子,便走過去為她蓋了一件衣裳。
“是她。”劉安珩瞥了一眼就偏過了頭:“又晚了。”
巫岷第一次尋到的是小滿的屍體,他并不知曉。
再睜開眼時,依舊是熟悉的古樹紅綢,巫岷做完禱告,比上次出發的更早了,再次梁豐談話的時候,他卻主動提及:“你不是有個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