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湘玉窩在她的懷裡,溫熱的懷抱卻教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她不由得往裡湊了湊,就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貪戀這份溫暖。
熟悉的氣息包裹着她,劉湘玉有了短暫的放松。
隻頭腦中太過混亂,她怎麼也睡不着了。
早在夢裡就耿耿于懷的問題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媽媽,我的名字是誰取的?如果生下來的是個男孩,也叫湘玉嗎?”
“你的名字... ...”張柔茫然了一瞬,說:“君子如玉,十方平安。”
可這并不是劉湘玉想要的答案,她又問:“媽媽,我爸爸是誰?”
張柔這次沉默的更久,最後也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劉湘玉忽然有些愧疚,因為一場虛無缥缈的夢境便來質疑自己最親近的人,她驚覺自己說錯話了,隻好将那個夢托盤而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讓你傷心的事。我夢到我爸了,我還夢到我成男孩子了,夢的最後我們出車禍了,我好害怕。”
“這太真實了。”
張柔僵硬的神情變得慈善,又變成了往常的樣子,溫暖幹燥的手掌撫摸着劉湘玉的頭發。
分明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場景,劉湘玉卻被激的渾身汗毛倒立,冷氣包裹住身體,讓她無端生出一絲驚悚。
“傻孩子,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過些日子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是,我隻是做噩夢了,我沒生病。”劉湘玉悶悶出聲。
“我知道,但你總是做噩夢會影響身體的。”張柔歎了一口氣,“阿滿,那都是假的。”
“那你說什麼是真的?”
針對這個問題兩人已經争執過很多次了,趙無名懶得解釋,偏偏每次都能用一種厭世喪氣的語氣将人逼得發狂。
他又問了一遍:“老師見多識廣,那什麼是真的?”
白術嚴被他的固執搞得頭疼,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屋子裡的那些畫就是你口中的劉湘玉?”
“對。”
“若是你下次讓我見到了,我便相信這人不是你杜撰出來的。”
趙無名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将身上覆蓋着的一層厚厚的雪抖下去,他安靜地靠在海棠樹下,滿地的銀白将夜晚反襯的光亮。
“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仲冬大雪,天寒冰堅,可他卻不覺的冷。
距離劉湘玉的離開已經有半年之久了,這半年裡,白術嚴像是得了什麼樂趣,每次都要纏着問他同樣的問題。
“每當我以為你病好的時候,你又做出奇怪的舉動。”
白術嚴為自己打了一把傘,身上的銀飾叮當作響,卻不沾風雪,遙遙望去就像一個谪仙人。他懶得管趙無名,這幾年的相處,他已經完全将趙無名當成了一個怪人。
好在這瘋病似的癔症不算嚴重,還認人。
情緒也很是穩定,日常發瘋,從未間斷。
當日巫岷一臉正經的說出趙無名旁邊的空氣是他妻子的時候,白術嚴險些将手裡的酒水打翻。
第一時間便是先推算一番,趙無名的姻緣是何方人士,可算了半天,他也得不到一個結果,這般撲朔迷離,更像是沒有情緣之人。
白術嚴追問巫岷何出此言,他卻叫自己來問趙無名,說什麼其中情誼外人也不慎清楚。
趙無名反駁了巫岷的話,說那不是他的妻子。
還未等白術嚴松口氣,便又見他一臉認真道:“但我會娶她。”
“你們怎麼認識的?人鬼情未了?齊璟,我可沒算到你的姻緣。”
趙無名用一種近乎蒼涼的眼神看向他,說:“我與她,非此世間人,你怎麼會算的到。”
這孩子是不是沒吃藥?
“你知道我被叫做什麼嗎?”白術嚴神神秘秘地攬住他的肩膀,小聲道:“通天神算子。”
“小齊璟,你那是出現幻覺了吧。”
“并未。”
許是喝多了酒,那日的趙無名也是知無不言,說的話格外多,白術嚴開始聽得認真,到最後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便忍不住打斷了他。
“你看了什麼奇怪的話本子?跟饒舌一樣聽得我都暈了。”
“沒有,我說的是實話。”
趙無名眼神朦胧,他喝了最後一壇酒便倒在了地上,睡了三天才堪堪醒來。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要喝那加了劑量的苦藥。
趙無名眉頭也不皺的喝下,并未多說什麼。
直到白術嚴每日在他身邊旁敲側擊,問他還有沒有見過那日的女子。
牆上的畫像又多了幾幅。
“她還沒有來。”
白術嚴松了一口氣,“看來我的藥是有用的,你的癔症快好了。”
“劉湘玉不是假的,所見皆為虛妄,隻有我和她是真的。”
趙無名的筆尖一頓,墨色暈染,便毀了一副畫。
“你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白癡。”白術嚴嘲諷出聲:“你到底在固執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