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數着時間,盤算着故人的到來。
院子裡的白山茶開的極好,但劉湘玉卻不太喜歡,她遠遠望去,隻覺得心中悲涼。
白芬芬一片像高高挂起的燈籠,肅穆的如同一場喪事。
實在紮眼。
她循着記憶過去。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冬天,院子裡除了荒蕪的雜草,最鮮豔的便是牆角的那抹紅。
劉湘玉那時給趙無名留了一捧最好看的梅花。
她從地上撿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在上面留了一行字,一邊喃喃自語:“阿頌,我不喜歡白山茶。”
寬松的校服罩在她身上,空蕩蕩的仿佛一具骨架,她圈了圈自己的手腕,随後有些嫌棄地縮進了袖子裡。
劉湘玉摘了一朵小白花簪在耳邊,卻引來幾隻蝴蝶逗留。
她心下奇怪,不知怎麼招惹了這小蝴蝶,鼻尖微動卻嗅不到任何值得讓人留戀的氣味,大口的呼吸到嗓間的時候隻噎了滿嘴的苦澀。
身後腳步聲漸近,劉湘玉并沒有回頭,她知曉是趙無名,遂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這片花太過缟素,我不喜歡。”
“倒是有趣,哪有用缟素形容花的。”
劉湘玉一愣。
那腳步聲的主人含着笑,溫情脈脈:“距你上次來,又過了許久。”
“許久。”劉湘玉也說道。
她循着記憶裡的方向望去,看向那個牆角,卻依舊隻得一片荒蕪。
“湘玉,這次你會留下來嗎?”
劉湘玉終于肯回頭,看到了一身貴氣的趙無名。
那張和趙無名一模一樣的臉。
他的頭發被一頂金冠一絲不苟地束起,身上罕見的着了一身碧青色的衣袍,領口袖邊墜着精緻的銀絲連雲紋,胸口處盤旋着兩活靈活現的白鶴。
“為何這般看着我?”齊瑾的眸中帶着探尋,打量着劉湘玉。
她穿的很奇怪,披頭散發的沒有半分姑娘家的矜持端莊。
齊瑾無從考量她來自哪個時代。
回憶起那日的話,他并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來。
“你可知曉,我哥是如何跟她相處的?”
“齊璟極愛她,但太子殿下也殺了她數次。”巫岷說道此時臉上也是不解,他恍然地看向齊瑾,有些不确定地說:“似愛非愛,似笑非笑,似真似幻。”
“殿下雖和太子面容相似,可牡丹娘子未必認不出來。”
“可你不是都說了嗎,似真似幻。”
“殿下是要做什麼?”
齊瑾渾不在意的燒了那屋所有的畫,彌彌火光倒映出他半邊冷清的臉,巫岷側眼望去,隻看到他那雙平淡的眼睛裡餘下的執拗讓人心驚。
“大人覺得對于我哥而言,我和她誰更重要?”不等巫岷回答,他又接着說:“想必是劉湘玉了。”
“殺了劉湘玉他就能離開,所以劉湘玉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巫岷似乎懂了,他驚駭一聲:“你要做什麼?”
“如果是我殺了她呢?”
原以為單純無害的二皇子是隻小白兔,卻不曾想比那太子殿下更瘋上幾分。
齊家沒有正常人。
劉湘玉回了神,真心誇贊他:“隻是覺得,你這樣穿很好看。”
“玉娘,待我做了皇帝之後,你便同我成親吧,好嗎?”
齊瑾直言不諱,想伸手牽住她,卻被劉湘玉輕巧的躲過:“你笑什麼?”
劉湘玉隻是突然想起那日在馬車内,自己被這兩兄弟騙的團團轉的事,那時她并不知曉趙無名還有個孿生兄弟,隻覺得身邊的人與往常大不一樣,偏也想不出個緣由。
齊瑾扮作趙無名的時候并不怎麼用心。
劉湘玉問他:“殿下為何要同我成親?”
“我不願你離開。”
劉湘玉聽完這話笑的愈大聲,畫中的人鮮活的站在他面前,因着這話笑的臉色泛紅,遮掩了那幾份蒼白。
“殿下為何會覺得婚姻一事能困住我?”
齊瑾抿嘴不言,挑了挑眉看向她,似乎是在期待她能說什麼令人耳目一新的話來。
可惜劉湘玉什麼都沒有說,她很快地就妥協了,“或許嫁給你也是一條生路。”
“殿下此行... ...”
“隻我一人。”
劉湘玉凝望着他,眼中的情緒卻令齊瑾生澀。
“可不過我們本來就不屬于這裡,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一定要離開?”
“是必須。”劉湘玉肯定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是如何出的這幻境的嗎?”
“我殺了你。”
劉湘玉看向他,眼神堅定不移:“是了殿下,你需得殺了我。”
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齊瑾狼狽地躲開她的眼睛,他企圖在劉湘玉的眼中看到一點留念。
但是沒有。
她說這話的時候平靜地像一座枯井。
“我哥每次殺了這畫中女子的時候,他便會馬上離開。”
“對。”巫岷點了點頭:“這次肯定是一樣的,要想出去,太子殿下必須得殺了劉湘玉。隻是不知為何,牡丹娘子的轉世遲遲沒有出現,而玉人京也晚了許多年。”
“可我不覺得我哥會殺掉劉湘玉。”
“我願意幫他。”齊瑾撐着頭笑着,眼尾被焚滅的畫熏得通紅。
他打定了主意,便無人能阻擋,也不管結局是否會讓他得償所願。
劉湘玉也實在聰慧,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