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璟的下巴從她的肩膀離開,他低着頭,手漸漸捏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我的母後死了,弟弟也死了,我被毒瞎了雙眼在亂葬崗中自生自滅,你知道造成這一切的是誰嗎?”
“不知道。”
“我父皇。”
齊璟繼續道:“我出生時,有一術士預言我親緣寡薄,是天煞孤星之命,恐會禍及血親,當時那術士便要把我抱走,說随他去山中修行。父皇不信,多年來對我寵愛有加。直到我七歲時,那術士又來了,說我和父皇命格相克,剩不了幾年父子情了,如果當下能跟他走,或許還能省去一些禍端。”
“那你跟他走了嗎?”
“嗯。”齊璟點點頭,又說:“其實我是不信這些的,可民間朝中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我便隻能離開了。”
“之後随偶有書信來往,但這些年我們卻未曾見過面。直到一年前父皇性情大變,先後殺妻殺子,陰差陽錯,我卻因為在宮外躲過一劫。後來宮裡的人找到了我,我見到了父皇,他當時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
“他說,原來你才是。父皇對我百般折磨,又毒瞎了我的眼睛,将我扔到亂葬崗中自生自滅。他瘋魔般的找一個畫中的女人,鬧的整個大祈人盡皆知,街上貼着的都是那女人的畫像,阿滿姐姐,你沒有看到過嗎?”
“你想說什麼?”劉湘玉直接問。
“他找的是你嗎?”
“父皇為什麼會突然性情大變,又為什麼非得找一個叫做滿娘的琴師,你又為何這般湊巧的救了我,他為什麼說我才是,我應該是誰?”
一句句的質問叫劉湘玉無所适從,她理了理思緒,還未想好先回答哪個問題,就又聽見齊璟落寞的聲音。
“阿滿,我已經沒有弟弟和母後了,連父皇也不是我的父皇了,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他不再叫她姐姐,而是一口一個阿滿,劉湘玉不由得想起了齊隐,她看向齊璟。
“阿滿,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
齊璟再次請求,他看上去太可憐了。
“我不是滿娘。”
劉湘玉落敗,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可她的表達能力實在有限,聽得人雲裡霧裡,恨不能叫人鑽進她的腦子裡看看她到底有怎樣精彩的故事。
如同話本子般玄幻的故事令齊璟頭暈目眩,他強撐着身體,嘴角的弧度很是不自然。
“也就是說,我父皇很有可能是齊隐?”
“不,是劉安珩。”
齊璟‘哦’了一聲:“你覺得我是齊隐。”
劉湘玉‘嗯’了一聲。
齊璟覺得自己是被毒壞了腦子,居然會信她這樣的鬼話,他忍不住嗤笑:“那你為什麼要殺我那麼多次?”
“任務。”
“那這次呢,為什麼要保護我,是因為愧疚嗎?還是想殺了劉安珩出去?”
“我不想出去了,首要任務是保護你,日記裡的我囑托的。”
“日記裡的你?”齊璟去摸那個日記本,問:“你忘了很多事嗎?”
“進來總是會回到過去,每想起一點東西,日記本上就會多幾行字。”
“你會幫我嗎?”
劉湘玉肯定道:“會。”
齊璟聽後沒有說話,他躺在地上,裹了裹身上的棉被,似乎是有些困了,直到地上的那堆火快要滅的時候,他才出聲:“我家人對我很好。”
“出宮那年,母後給我編了一條紅繩,說是保平安的,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丢了。”
劉湘玉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快睡吧。”
天還蒙蒙亮,劉湘玉便又要出去掙錢了。
她将身上套的嚴實,整張臉隻露出一隻眼睛,遠遠看去跟個成精的瘦黑猴子一樣。
亂葬崗上的屍體又多了許多,劉湘玉照常扒拉着屍體,翻到銀錢後還會好心的把他們埋起來,一邊埋一邊念念有詞道:“就當收點費用了,不至于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等埋完人已經是大中午了,劉湘玉将鋤頭扔到一邊,數了數錢後心滿意足的往山下走去。
今天好像是個什麼特殊的日子,集市上格外熱鬧,出來買東西的人都比前幾天多了一倍不止。
劉湘玉先去醫館開了幾服藥,又掏出兩個銅闆買了串糖葫蘆,人流擠得厲害,她被當成了乞丐惹來了好幾個白眼,不小心被推搡到了地上。
她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轉身朝一家成衣店走去,隻是店主嫌她身上的死人味重,不肯讓她試,劉湘玉也不惱,挑了一身最便宜的衣裳就要離去。
剛踏出門,又想到了什麼,她折返回來,指着店家的兒子問:“有他身上這件衣服嗎?”
“有,就是比你剛剛拿的那件貴上許多。”
劉湘玉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問:“多少錢?”
店家誇張的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