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不是說任務者之間沒有感應的嗎?”
“他們臨走前告訴我的啊,你那時候在幻境裡,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梁竟則看傻子似地盯着她,直言:“你進去一趟之後腦子也不太好使了,我還能指望你嗎?”
“當然能了。”劉湘玉揚起一抹大大的笑:“畢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嘛!”
周陵一帶沿海,近來極端天氣惡劣,堤壩崩潰,大水頻發,以至于很多百姓流離失所,為了生存都往城區挪。
官員不作為,對民間疾苦視而不見,又怕上面怪罪,便做足了表面功夫,每日施舍一點稀飯鹹菜以供難民維持生命。
用來修堤壩的錢款被海匪劫走,這套說辭雖不知真假,但總算是有了理由。
洪水幾乎淹沒了城外十幾個村落,屍體堆積的越來越多,有吃不飽飯的便開始啃食屍體,老鼠之類的。
不想卻直接爆發了瘟疫,一傳十,十傳百,等到周陵的刺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劉湘玉他們到的時候,看到便是這樣的人間慘像,周陵刺史怕上面怪罪,便吊死在了自己門口,一時間無人管理,暴動四起。
趙無名想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草包的人,氣的險些吐血,眼下也不是問責的時候,他當機立斷直接封了城,那十幾個感染了瘟疫的村子被一把火燒的幹淨,剩下的活口被單獨隔離起來,隻能先用藥吊着。
熊熊烈火燒了數日,但這瘟疫就像韭菜一樣一波一波的來,沒了生的希望,此刻又被困在城裡,百姓不免對劉湘玉怨念更大。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不知是誰先說的劉湘玉是朝廷那邊派來屠城的。
畢竟他們先前已經放火燒了十幾個村子了。
若這周陵刺史早早上報朝廷有瘟疫爆發一事,也不至于讓他們毫無準備。
眼下藥材稀缺,又缺少人手,因擴散的時間太長,不少士兵也都感染了。
“這瘟疫來的也太巧了吧,簡直就像專門為你準備的。”劉瑾瑜面色鐵青,因着數日休息不好已經熬出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範圍太大了,如果實在控制不了的話”劉瑾瑜剩下的話沒說完,劉湘玉卻聽明白了。
“不行!”
劉湘玉深吸一口氣,看向趙無名,搖了搖頭:“不行,太多人了,就算他們都死了,瘟疫也會擴散出去,我們眼下需要做的是不讓着瘟疫再繼續擴散了。”
“我昨日已經修書讓嶺安王帶着信件去臨近的蘭陽、蕪鹳、襄琴三地尋求援助,最晚後日,藥材和軍隊就會到。”
好在趙淇風腳程夠快,臨近第二天晚上就帶着大批的藥材和軍隊叩響了城門,又是馬不停蹄的連軸轉了好幾日,直到身上都被藥材腌入味了才堪堪得以控制住。
三方郡守上奏朝廷,齊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先是下令普及藥單讓所有的百姓備好相關藥材以加防範,又是送了大批太醫院的學生和幾車的糧食過去。
等到一切都安定下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劉湘玉不敢有半分松懈,仍是緊盯着事力親為,又親自去了下河堤摸清了堤壩坍塌的問題所在,連着幾日畫了幾十張圖紙才選出一張最完美的。
周陵此次損失慘重,瘟疫和洪水一共摧毀了三十二所村莊,一一修繕起來耗時耗力,隻能先将所有的重點放在修河堤壩之上。
“那這些難民怎麼辦?”
“周陵富饒,商戶私宅數百的都有,責令即日起要麼捐錢,要麼捐物資,否則,所有身家一一充國庫中去。”劉湘玉聲音冷硬,臉上神色不容拒絕。
“大人,我們這樣做恐怕會引起不滿”劉瑾瑜覺得這個方法太過極端,有些猶豫。
“你該問問有幾個人掙得這些錢當真問心無愧的,周、李、羅、嚴四家鼎立,幾乎壟斷了全城的物資商區,但每年上繳國庫的稅務少之又少,官商勾結,欺上瞞下,你當真以為朝廷的赈災銀是被什麼海匪劫了嗎?”
劉湘玉笑他天真,又說:“本官不過是讓他們施以援手,又不是扒他們一層皮,劉大人覺得很過分嗎?”
劉瑾瑜看了眼趙無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慘白:“是下官多慮了,大人莫怪。”
“瑾瑜,你要學會以仰視的視角看待問題,而不是俯視。你之所以覺得會冒犯到他們,是因為你站在了掌控者的利益上。”
劉湘玉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跟他講什麼大道理,擺了擺手叫他先出去了。
“玉娘,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的,瑾瑜日後毀滅明白的。”
趙無名繞到她的身後替她揉了揉額角,關心道:“你這些日子太過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好嗎?”
劉湘玉握住他的手,說:“其實可以很快搭建起難民所的,但我沒有那麼做,你也覺得我行為乖張魯莽?”
“不會,我知曉你在想什麼。”
“有的人買不到房子,露宿街頭,有的人卻空了幾百間房子,無動于衷。”趙無名教她才是絕情,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如今是上位者,自然說什麼都是對的,隻要皇上不問責,便沒有人能挑出你的錯。”
在劉湘玉意料之中,反抗不願者不在少數,平時嚣張慣了的人自然不會把一個新上任的女官放在眼裡,但他們顯然小瞧了劉湘玉。
“本官不知空了的房子是用來做什麼的,既然如此便悉數充公的好。”
“憑什麼,我手中有房契!劉大人,就算您是聖上的人,也不能這般不講道理!”
“本官就是這樣不講理,想來諸位聽說過,本官曾一夜之間斬殺了四十八名京官同僚,所以先斬後奏這樣的事本官做的出來。”
劉湘玉笑眯眯道:“不僅如此,周陵所有商戶的賬我都要查一遍,凡有匿稅者直接沒收全部财産。”
“好啊,你去查啊!看你查到什麼時候去!”
任誰也沒有想到劉湘玉能跟四大家的人較真到底,周陵所有商戶的賬單,得看到猴年馬月去才能對完,簡直是天方夜譚,因此他們并不擔心。
關于劉湘玉的名聲兩極分化,但辱罵她的更多,尤其是得罪了所有的官員和商戶之後,參她的折子鋪滿了整張桌子,但皇上自始至終的态度都是允。
又過了三個月,堤壩終于修繕好了,解決了洪水頻發的問題,又要開始修建損壞的村落,安置流離失所的難民。
那些賬本劉湘玉根本就沒有看,趙無名的情報網是做什麼的?不用白不用,專業的事情還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搜集好證據劉湘玉根本懶得過目,直接交給了皇宮裡的齊瑾。
事實果然同劉湘玉猜測的沒錯,齊瑾大發雷霆,但周陵的商業還需要運作,四大家族經營百年,根基畢竟還在,貿然摧毀弊肯定大于利,但又不可不罰。
算不上多嚴重,但也扒了他們一層皮。
前後辛苦了半年多,總算将周陵這邊的事解決了,趙無名夜裡睡不着覺,出來散步的時候遇到了同樣失眠的劉湘玉。
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裡,趙無名很是開心,他邀請劉湘玉一起走走,說:“你總是能令我驚歎。”
“我能這般,最主要的還是你對我的支持,阿頌,真的很感謝你。”
劉湘玉沖他笑:“你是一個好皇帝。”
“自從幻境裡出來後,你我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說過話了,阿滿,我有時會覺得那些經曆是一場荒唐的夢。”
“很快就結束了。”劉湘玉靠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說:“你會長命百歲的。”
“那你呢?”
“我也會。”劉湘玉笑答,又道:“小風長大了許多,他看管修建的堤壩很是完美,劉瑾瑜也沉穩很多,還有我們家婉瑜,今年冬天的考試她一定能拔得頭籌,阿頌,你不止有我一把好刀,大祈會越來約好的。”
趙無名收緊了力氣,将她扣在自己懷裡,沒說什麼多餘的話。
“對了,聽說小瑾和辛朗頌格要成親了?”
“你哪裡聽來的這些八卦,小瑾的确對豊國的公主有些意思,但他最我說,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
劉湘玉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纏着趙無名多講幾句:“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人能拒絕你這張臉嗎?”
趙無名挑眉,問:“那你能分清我和小瑾了嗎?”
“自然可以!”劉湘玉保證。
“那公主野心勃勃,此次前來是尋求合作的。”趙無名看了眼她,慢悠悠道:“她不願做大祈的皇後,她要做豊國的皇帝。”
劉湘玉瞪大眼睛,許久才呆呆道:“公主威武。”
偏生這些麻煩事都讓齊瑾遇到了,豊國内部争鬥激烈,曲布就是死于毒殺,面對辛朗頌格的請求,他先是震驚,後又說要考慮一下。
許是劉湘玉帶給他的震撼已經足夠多了,齊瑾不過一晚上就想通了,幫辛朗頌格登上皇位于他而言有益無弊,若失敗了,便隻能說是辛朗頌格沒那個命了。
私心以為,他還是不願意聽到辛朗頌格死了的消息的。
梁竟則消失了許久,劉湘玉沒有刻意關注他的動向,這人來去神秘,她也懶得追究。
“你還記得去南疆的路嗎?”劉湘玉忽然問道。
趙無名頓了頓,搖頭。
“随我去南疆吧,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