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擺了擺手:“既然今日議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你們回去再思索兩日。然後給朕答案。都退了吧。”
“臣等告退——”大臣們說着退了出去。
譚青玄心下懊惱,早知道抵死不說自己的想法的。這樣一來,她再寫史書的時候要怎麼寫?要把
自己一并寫進去麼?
正煩惱間,簾幕掀開。景帝大步走了進來,見到譚青玄,唇畔綻開了一絲笑意。
譚青玄連忙起身施禮。景帝擡了擡手:“今日沒有外人,你也不必太過拘禮。青玄,你的才能,當一個小小史官,豈不是埋沒了?”
“陛下謬贊。青玄隻知如何寫史,對朝政之事也隻是妄加猜測。”
“你呀,和你爹爹一個模樣。總是這般誠惶誠恐,好似朕會吃了你們一般。”
譚青玄連忙低了頭,避開了景帝的目光。都說伴君如伴虎,常在聖前行走,可不是随時都有危險麼。
景帝坐在榻上,譚青玄侍立一旁。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來,陪朕下一盤棋。朕還有話對你說。”
譚青玄福了福身,這才走到景帝對面坐下。他修長的手指捏起一枚棋子,一面擺放在棋盤裡,一
面道:“再過兩個月,黎國有兩件大事要發生。一是科舉,另一個便是選秀女入宮。這科舉麼,自然也是要勞煩你爹爹費心的。”
“爹爹和臣女食君之祿,自然要擔君之憂。實屬分内之事。”
景帝笑了笑,擡眼看着她:“可譚公年邁,或許再過兩年,你便要擔起這太史令譚家的擔子了。朕倒不是懷疑你的能力,隻是覺得你一個女子,終歸是要有個歸宿的。”
譚青玄執棋子的手蓦地一頓,緩緩道:“陛下,臣女......臣女之事,還不急。”
“不急?”景帝搖了搖頭,“你今年十八了吧。年華蹉跎,轉瞬即逝。怎麼不急?”
譚青玄不知該如何應對。景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其實朕有一個問題,思慮良久。早就想問你了。”
“陛下請講。”
“三年前,你也曾在秀女之列。朕也是知曉的。原本早就為你在宮中安排好了位份,你若是入宮,朕必不會虧待你。可為何,你那日走到了正德門口,卻又落荒而逃?”
景帝忽然這樣直接提起了此事,譚青玄心下一驚,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了棋盤上,連忙想要撿起來。景帝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擡眼看着她:“落子無悔。”
“臣女......臣女隻是......隻是當時尚且年幼,未見過世面。那般陣仗着實吓壞了,所以才......才逃了回去。”譚青玄越說聲音越小。
景帝冷笑:“你未見過世面?八歲那年,你在先皇面前。舌燦蓮花,毫不膽怯。一盞茶内便賦詩一首,驚豔四座。你說吓壞了,朕會信麼?”
譚青玄一顆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慌亂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良久才緩緩道:“陛下說的是,落子無悔。臣女這步棋既然走了,就不會反悔。該陛下落子了。”
景帝看着她,目光一凜。手中的黑子落下,竟是殺伐之意。譚青玄定了定心神,手心都出了汗。
良久,景帝才緩緩道:“三年前你落子無悔。那麼今日呢?你又作何決定?”
譚青玄咬了咬唇,落下了一子,局勢瞬息扭轉。她擡頭看着他,這一雙眼眉眼,她不知在家中描繪過多少次,早已經記憶深刻。
“陛下,雖說落子無悔。但年幼時,臣女确實狂妄無知。有些話,說出口了無法收回。但童言無忌,總不至于明事理後還要再做傻事吧?”
“你覺得進朕的後宮是傻事?”景帝聲色俱厲。
譚青玄連忙起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臣女失言,請陛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