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當事人的逢春真人和靈源真人并沒有理會楚鸩熊熊燃燒的八卦之欲,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過去。
“我一直很讨厭你,因為你的出現阿雪離開了我,可現在隻有你能跟我一起回憶她了,你呢?你忘了她沒有?”
逢春真人舉杯飲酒的動作微滞,苦笑道:“……怎可能?”
在靈源真人八百多年的修仙生涯中有太多的過客,如今回憶起來還能叫得出名字的十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其中就包括面前這個俗名叫頌端的人。
聊了好一會,靈源真人還在擦拭自己的手,可擦了半天還是擦不幹淨手上黏黏膩膩的感覺,歎了口氣道:“這手沾上了黏膩的果汁光靠擦是擦不幹淨的,必須用水沖洗,将沾在手上的果汁全部沖掉才算是洗幹淨。”
“一開始别沾上就好。”逢春真人卻道,“這桃子不是非吃不可的。”
靈源真人仿佛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可那笑意不達眼底。
“太晚了,頌端。”靈源真人望着無邊無際的藍天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與沉星籌謀多年,沉星失敗了,如今我也被逼得走上了這條不歸路,手早就已經不幹淨了……”
逢春真人忍不住厲聲道:“秦源!”
靈源真人卻不為所動,自顧自地繼續道:“這麼多年了,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曾說過,今天故友重逢,就麻煩你和你的兩個徒弟聽一聽吧。”
話音落地,靈源真人突然出手,兩張椅子移到楚鸩與季疏身後,一股強大的力量按着二人坐下。
與此同時,一隻白色的靈猴從樹上突然蹦到院中,身形突然膨脹數倍到與小院屋頂同樣高,靈猴發出一聲怒吼,身上溢出密密麻麻的咒文金光,巨大的金色靈力結界瞬間籠罩整個小院。
季疏下意識地想要掙紮突破束縛,就聽見楚鸩用神識傳音給她:“靜觀其變。”
季疏側過頭去看楚鸩,就見他也正在看着她,那雙桃花眼中好似有什麼在閃動,季疏看不明白,卻也停止了掙紮。
逢春真人神色微變,蹙眉道:“隻是追憶往昔何必為難兩個小輩?”
靈源真人笑笑,“你的兩個徒弟實力不俗,尤其是這位楚公子,我給他下了滞元散,藥效原本應該七日後才能散去,可現在不過五日,他就已經恢複了,不得不防啊。”
“四季山莊這座山上遍地靈植,我不過是摘了幾株喚靈草泡水喝了幾天……”楚鸩攤手,神色揶揄,“真人不會這麼小氣吧?”
靈源真人擡眼直勾勾地盯着楚鸩看了片刻,額角青筋暴起,從牙縫裡擠出一番想忍但實在忍不住的嘲諷:“那确實是幾株啊,半個山頭的靈植什麼值錢就摘什麼,連準備用來喂鳳凰的梧桐果也順手摘了。”
季疏有些詫異地看向楚鸩,楚鸩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笑道:“一樣采幾株那也是幾株,至于梧桐果是杜掌門送的,畢竟什麼一諾千金這種言論就想讓我們跟你們一塊得罪整個修真界那也太便宜了,前輩莫非想要收回去?”
靈源真人哼了一聲,一副不與你計較的模樣将視線移回逢春真人臉上,淡淡地道:“你的徒弟不像你,他沒臉沒皮,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逢春真人瞥了楚鸩一眼,不緊不慢道:“你我要是有他心那麼大也不會白白蹉跎半生。”
“兩個老的一來一回說話跟打啞謎似的。”楚鸩撇撇嘴。
季疏一心二用,耳朵在聽逢春真人和靈源真人打啞謎,眼睛卻一直停留在楚鸩那張說得上是俊美無雙的臉上,對此不置可否。
“在你眼中,沉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靈源真人忽然道。
逢春真人低頭看着酒杯中的酒水,想了一下,道:“是個天才。”
靈源真人笑了一下,眼角微微皺起的紋路仿佛在回答它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蒼陽派家大業大,看似十幾個山頭連成一片,實際上不是宗門會武的話,各個山頭之間能十幾年都沒有交流,我遇見你的時候除了我師尊這一脈的弟子甚至連蒼陽派的長老都認不全。”
“可就算師出同門的弟子之間也不會有太多交流,修仙是一個人在蒼茫大道上逆水行舟,閉關幾年、十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出來後有人告訴你誰誰誰如何了都不會給自己的修為境界增加了任何好處,甚至如果聽到誰飛升了、誰隕落了還有可能會因為不理智的感情而導緻道心不穩,因此在修真界中與人交往保持距離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矩,可我卻在沉星和你身上看見了例外。”
季疏對此深有體會,扶光門内部你争我奪、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都是和陽真人默許的,季疏曾經問過和陽真人為什麼,和陽真人告訴她:“人即便修仙了仍是逐利的,凡人心中被倫理束縛尚且能為了那幾份家産鬥得你死我活,何況是關系淡薄的修士?與其讓他們背地裡對着我耍陰招,不如讓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鬥——你作為扶光門下一任掌門要知道這些,并且把他們的弱點掌握在自己手裡,小心被反噬了。”
和陽真人說這話的時候對自己同門師兄弟沒有半分感情,隻有權衡利弊之後的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