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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春酲幽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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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公子躺在地上,羽扇被楚鸩打落在一旁,模樣狼狽地笑了一下:“抱歉,恕我無知,差點害了美人兒。”

“你不是無知,是故意試探。”季疏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修士最忌諱神志不清,狐族卻天生精于魅術一道,這麼大一個迷魂陣,不知道胡四公子讓我們看到的幻境到底有什麼意義?”

胡四公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擡手一揮,身後出現一個閃着七彩流光的結界。

“我确實是有心試探二位,可你們看到什麼卻不是我能控制的。”

胡四公子站在結界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昨日我與二位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族修士闖進青丘試圖攪渾水,隻不過我隐瞞了一部分。”

楚鸩抄着手問:“這門背後通向哪裡?”

胡四公子微微一笑:“青丘。”

說完自己先走了進去,留下季疏與楚鸩面面相觑。

楚鸩回到季疏身旁,目光一轉,“還信嗎?”

季疏歪頭想了想,伸出一隻手。

楚鸩:“?”

楚鸩跟看了看季疏的手又看了看季疏的表情,心念一轉,立刻伸手與季疏十指交纏,嘴角弧度想壓都壓不下去:“咳,我們走?”

十指交纏,對方的掌心的溫度通過牽手傳遞給自己,細膩的觸感莫名讓人心癢難耐。

身體穿過結界時,眼神仍不自覺地落到了對方清冷豔麗的側臉上,此時的一眼,仿佛隻要與對方攜手,那無論前方隐藏着怎樣的危險也無所畏懼。

楚鸩活了兩百多年,至于具體多少年,早在師兄戲谑地提醒他自己在凡間已算百歲老人時就選擇性遺忘了,畢竟修士大多數日子都過得枯燥且乏味,日複一日地練功會讓人變得麻木,對一切情感的感知都變得遲緩,楚鸩每次誦讀太上忘情訣時都會覺得聖人不是真的忘情而是活得太久、擁有得太多,所以變得麻木了。

楚鸩曾經把這個想法告訴過逢春真人,逢春真人像小時候一樣慈愛地摸着他的頭,說:“大道三千,共赴一途,你若覺得麻木就是因為心不靜。”

楚鸩苦惱地問:“如何靜心?”

“世上修士千千萬,每個人的入道方式、原因都不一樣,我入道時不過是因為在夏天随手種下的花在冬天枯死了,本以為生命如此脆弱,可當春天來臨時它又發出新芽,我隻是看着那隻新芽便入了道,我修蒼生道也源于此,而你的道該由你自己去走。”

“可是師父,太上忘情訣中提到‘觀得天命可忘情’,我如今并未觀得天命已忘情,又如何去尋找自己的道呢?”

逢春真人溫柔地拍了拍楚鸩的臉頰:“你若真已忘情,為何修不成絕情道,反要走太上忘情道?”

這個問題楚鸩一直答不出來,他這麼多年修煉一直渾渾噩噩,除了被老爺子趕下山遊曆就是在練功閉關,心中最大的執念也就是想辦法将靈籁山後山的封印解決掉,不願因為它再有誰殉道,隻是一人之力太過渺小,蚍蜉撼樹百年光陰也并未能撼動這傳承千年的守護之責,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師兄們相繼殉道。

如今牽着季疏的手,看着季疏的側臉,感受季疏的氣息,楚鸩心中若有所悟。

太上忘情非無情,洞悉世事更需心懷敬畏,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楚鸩終于明白這一點。

“你在想什麼?”季疏問。

楚鸩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已想好如何向你求愛,隻想着胡四這隻狡猾的狐狸别給我多生事端,影響我得到名分。”

季疏挑眉,雖然不曾說出口,但心底已經隐秘地升起了期待。

胡四公子聲音涼涼地從一旁傳來:“我這狡猾的狐狸還隻能多生事端了,畢竟問題都是你們人類引起的。”

楚鸩不滿:“這人間還講究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人作惡憑什麼我要承擔後果?”

胡四公子哼了一聲,斜睨着眼道:“因為你送上門來了,不用白不用。”

“呵,你要是真有事怎麼不直接說非得搞什麼魇術試探?”

“好了,”季疏有些頭疼地打斷二人幼稚的鬥嘴,“現下沒有外人,胡四公子将我們請來青丘的理由不妨直說。”

胡四公子看着季疏微微眯起了眼,随即哼哼唧唧地扭頭道:“九尾天狐被你們修士偷襲,妖丹離體跌落妖界,我需要你們幫忙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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