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季疏和楚鸩早早就到了妖界入口前,胡空空卻早已等在此處。
妖界入口處有一大片的紫藤花海,甚至搭建好了一條紫藤架長廊,胡空空一襲白衣站在紫藤架下回頭,就連季疏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歎九尾天狐的美不在于狐族的魅術,而是渾然天成與自然相契合的美,她站在那就是最美的風景。
胡空空心情很好地跟她打招呼:“怎麼這麼早?”
季疏向她微微點頭,“昨夜我跟楚鸩商量好了,今天要去妖界替您尋找妖丹。”
胡空空看着眼前這一對外貌十分登對的男女,在紫藤架下揮袖擺出一張案幾,上首擺放着上好的筆墨紙硯,提議道:“坦白說,你們去妖界危險重重,因為妖界的妖雖然受制約不能輕易離開妖界作亂,但不代表它們對修士的态度友好,就連我們狐族的小崽子去妖界都差點沒命回來。”
楚鸩行事向來不着調,戲谑地問:“所以您要給我們畫一幅遺像?”
胡空空歎氣:“你們人族不是向來講究什麼口頭吉利?怎麼到你嘴裡就這麼百無禁忌?”
季疏對這種事也沒有什麼禁忌,但是看胡空空的态度還是搖了搖頭,“您别理他,他這人向來口無遮攔。”
楚鸩被季疏這麼一說還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樣,湊到季疏身旁擺出讨好的笑臉:“天狐殿下理不理我不重要,反正緣疏大人理我就行了。”
季疏臊得踩了他一腳。
胡空空沒眼看似的連連搖頭,“我于丹青之道上也算小有所成,今日就在這紫藤架下,可否讓我為二位留下一幅畫用以紀念?”
這樣的借口實在沒理由拒絕,季疏和楚鸩配合地在紫藤架前任胡空空折騰了半宿,最後一筆落下時,季疏感覺自己僵硬的四肢終于得到了拯救,擡頭去找楚鸩,卻發現這人已經毫無形象地癱倒在青草地上。
季疏探頭去問:“你不去看看成品?”
楚鸩在地上躺成一個大字跟她面對面,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我是個大老粗,沒有被風花雪月熏陶過……我沒跟你提過吧?我三師姐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琴修,她以前閑時也會畫些畫,讓我評價,我每次的評價就是好看和我看不出來好不好看,次數多了我師姐覺得問我就是枉費唇舌,于是就再也不問我了,我可不想破壞天狐殿下的好心情。”
季疏捏了捏他的臉,自己起身去看還在題字的胡空空。
看到成品時季疏有些恍然,胡空空的畫技遠遠比她說的“小有所成”更高——
初入眼便是紫藤花如瀑布一般從藍天白雲青山間傾瀉而下,筆墨細緻勾勒出如夢似幻的場景,仿佛有徐徐清風輕輕挽起畫中清冷出塵白衣女子的青絲,紫藤花瓣翩翩起舞,與女子并肩而立的俊美藍衣男子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目光柔情缱绻,這世間仿佛隻有他們二人。
筆墨如夢,言不盡其中絲絲縷縷、缱绻萬千的情意。
季疏看得有些臉熱,倒是胡空空面露難色,握着毛筆的手遲遲無法落下筆。
“你說該題什麼字好?”胡空空想了想,“罷了,這字我就不題了,我稍後讓狐狸崽子幫忙裱起來,等你們回來了再贈予你們,就當讨個彩頭,如何?”
“那便說好了,天狐殿下的親筆墨寶以及祝福我們都收到了。”
胡空空放下筆,神情恬淡地看着季疏,“那兩隻小老鼠我會好好照顧它們,你們臨走之前要不要見一面?”
季疏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妖界入口法陣走去,伸手舉過頭頂揮了揮,一切盡在不言中。
楚鸩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站起身,見狀疾步掠過胡空空身旁,語氣含笑道:“等等我!”
不知是不是因為楚鸩的腳步帶起了一陣風,季疏仿佛看見了枯木急速抽長出了新芽,露水順着芽葉滑落,傳來滴答一聲脆響,那被壓抑了百年之久早已龜裂硬化的土壤瞬間恢複如初。
*
妖界入口終年彌漫着濃重的瘴氣,味道有些雨後青草的清新又有些甜膩,季疏一時不察多吸了兩口猛地咳嗽。
除此之外,妖界的天邊被金色和紅色的霞光交相籠罩,向光處遍布着亮晶晶的紅色瑪瑙,背光處則生長着質地細膩溫潤的紫玉,看得楚鸩是蠢蠢欲動。
“我真的不能敲一點回去賣嗎?”楚鸩真誠發問。
季疏認真思考了片刻,又仔細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确定沒有什麼小妖怪在偷窺他們,于是眼睛一閉,心一橫,點了點頭:“我覺得可以。”
楚鸩興奮地掏出長槍就要去挖,季疏趕緊拉住他,勸道:“你行行好,離開時再挖吧。”
“為什麼?”
季疏面無表情地松開手,“妖界到處都是這些東西,你要是随身攜帶不就是告訴它們我們是外來者嗎?”
楚鸩沉默了片刻,将長槍收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季疏的臉問:“你其實是覺得我這樣窮酸丢人吧?!”
“我不是。”
楚鸩像是被刺激到了,悲憤地解釋:“我承認我是窮,但那也是因為靈籁山本身就沒留下什麼,我一個人要養那麼多張嘴巴才窮的!”
“我沒有!”
楚鸩悲憤地蹲在地上畫圈圈,甚至故意瞪圓了眼睛,顯得楚楚可憐的模樣盯着季疏一言不發。
季疏:“……”
面對楚鸩這種耍無賴的行為,季疏心想這樣可慣不得,扭頭就走:“咳,胡空空說了,我們身上的腰牌有效時間隻有半個月,我們得趕緊去辦正事。”
楚鸩哀怨地跟上,嘴裡還不停念叨:“劍尊大人心底隻有正事,那我又在哪裡?”
走了三裡地,這人嘴就沒停過,一直念叨着季疏事業心太重,這樣會讓夫君獨守空房寂寞難耐,總之嘴上沒個把門,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就算季疏心知肚明這人就是沒事找事兒在撒嬌,這會也确實有點受不了了,恨不得捂上他那張嘴。
“我就是那狠心的劍尊大人抛棄的小嬌夫,劍尊大人一心尋物連一眼都不肯賞,也不曉得如何能打動劍尊大人這顆冰冷的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