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白日的喧鬧繁華對比，太陽越往下西沉，珠洲整個城池越來越安靜。

季疏和楚鸩一前一後地漫步在海邊，看着漁民忙進忙出，趕着在夜幕來臨前将今日的活兒全部做完。

碰到熱情好客的漁民見他們面生，又生得如此好看，沒忍住上前問候兩句：“公子和姑娘怎麼這個時辰還在海邊溜達，可是想要找一艘能出海的船？”

季疏不善言辭，楚鸩倒是一個自來熟的性子，跟誰都能唠上兩句，笑吟吟地回答：“大爺您經常出海嗎？”

“那當然了！”這算是打開了漁翁的話匣子了，也顧不得手中的漁網隻收了一半，立刻滔滔不絕起來，“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們珠洲人從娘胎裡出來看見這世界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命運與海相連！”

“哦？”季疏來了興趣，“我與師兄途徑珠洲，想了解珠洲的一些故事，您可以跟我們說說嗎？”

漁翁大喜，招呼跟他一同幹活的年輕人将漁網收好，自己則拉着季疏和楚鸩到一旁講故事：“這第一個故事啊，說的就是咱們珠洲的來曆……”

漁翁顯然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很多故事的節點都是想到哪說到哪，有時候還會因為詞窮而卡頓，但季疏和楚鸩都是很好的聽衆，總能及時提點漁翁，甚至在說到有意思的節點時還會忍不住去問一些細節，漁翁也是對答如流。

珠洲面臨滄海，滄海四周環繞着許多小島，其中有一個島名為靈芝島，因為島上有一島的靈芝而得名。

在漁翁的故事裡，島上原本沒有那麼多靈芝，是一位名叫東蓮的女子因為家中父母生病，買不起昂貴的藥材隻好自己進山找藥，不巧撞上大風大浪的惡劣天氣，東蓮被困在山裡孤立無援，但即便是身處在這樣絕望的環境下，東蓮也沒有放棄，她在深山中艱難求生的同時還不忘救了一隻誤入捕獸夾的狼崽，狼崽得救後回歸狼群，狼群為了報恩，指引東蓮找到了靈芝。

“可靈芝隻有一株，東蓮想啊，如果以後還有人需要的話該怎麼辦？如果能有更多的靈芝就能救更多人的命，所以東蓮就開始研究該怎麼種更多的靈芝……”

話到此處，遠處的太陽一半都已經沉入海平面之下，可惜順着漁翁手指的方向甚至看不到靈芝島的一點蹤迹。

“心懷善意，兼濟天下，東蓮比很多人都要善良。”

雖然隻是從旁人口中聽聞隻言片語，但是在季疏的想象中，民間流傳的故事中即便是小人物，也會因為心有天下而被天下人惦記，人與人之間依舊保留着真誠。

楚鸩摸了摸鼻子：“她花了多久的時間種出了一整座島的靈芝？”

“唉……”漁翁拿下自己頭頂的鬥笠扇風，忍不住搖頭歎氣，“具體的數字老人們也說不清楚，有說十幾年的，也有說幾十年的，總歸不是一日就種好的。”

見漁翁的态度有些奇怪，季疏不解：“既然您說故事中的靈芝島種滿了一整座島嶼的靈芝，說明東蓮想要做的事情成功了，那您為什麼要歎氣？”

漁翁看着季疏和楚鸩，嘴巴張了張，猶豫許久才道：“因為東蓮的家人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季疏瞬間明白了漁翁的态度為何如此古怪，下意識地看了楚鸩一眼，恰好與楚鸩的視線對上，二人心中均是一驚。

楚鸩問：“您的意思是，東蓮雖然找到了靈芝，卻因為想要種植出新的靈芝供他人使用，所以并沒有将靈芝拿去救自己的家人？”

漁翁語氣十分惋惜道：“沒錯，東蓮的父母因此去世，所以等東蓮種出一島的靈芝後，東蓮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盡管得到靈芝的其他百姓十分感激東蓮，可東蓮的兄弟姐妹都因為東蓮不肯将靈芝摘下救父母跟她決裂，到死都沒有允許東蓮踏進家門一步，而東蓮就守着靈芝島郁郁而終，百姓感念她的恩情給她在島上建了一座觀，向神仙請求封東蓮為東蓮聖母娘娘，護佑一方……”

……

月亮悄然爬上了山頭，與漁翁同行的年輕人收好了漁網，站在遠處高聲喚漁翁回家吃飯。

告别了漁翁，原本熱鬧的沙灘上已經安靜了下來，一眼望去，隻留下雜亂無章的腳印。

楚鸩從自己的乾坤囊中拿出一盞做工簡單的燈籠點燃，走到季疏面前轉過身來朝季疏伸手：“走，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季疏自然大方地将手伸了過去，嘴角含笑地問：“什麼地方？”

海水漲潮，浪花拍打着岸邊松軟的砂礫發出沙沙的聲音，楚鸩另一隻手拿出一條約莫一指寬的白色布條，在月光下隐約有靈力流動。

“秘密，不過我隻能保證那裡很美。”

“哦？”

“年少時随師兄來珠洲那會兒瞎逛找到的地方，這些年來偶爾會想起。”

季疏不置可否，視線落在布條上，看着楚鸩認真的表情，突然想逗一逗他：“這布條看起來不像是男子之物，莫不是這珠洲哪位美嬌娘贈予你的紀念品？”

楚鸩失笑，眼睛卻不曾躲閃，直勾勾地看着季疏不語，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愣是把季疏看得臉頰發燙，于是有些羞惱道：“你不回答是不是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