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吃什麼是個問題，飯店挑來選去，最後又定了東順路那家火鍋店。

幾人輪流點完菜，謝嶼收到唐茉發來的視頻，一點開，兩顆狗頭怼着鏡頭。

被“寄存”在寵物店的Nanky和果凍很不滿，控訴的叫聲從聽筒傳出來，帶動其他狗狗跟着鬧騰。

尤其是Nanky，謝嶼職業自由，養狗以來沒單獨将它撂在家過，也很少放它在寵物店，可以說被他這個主人慣的，是有點小少爺脾氣在身上的。

也隻有謝嶼能讓它百分百聽話，在唐茉眼裡，它一直都是個淘氣的小祖宗，憋起壞來鬼精，沒一點降服的辦法。

唐茉話裡話外都是崩潰：“老闆，我太難了，Nanky剛才趁我在和客人說話，把狗籠子全打開了，帶頭越獄，簡直要造反！差點要把店給拆了！我費了好大勁兒才逼它們各回各籠。”

告完狀，視頻畫面一變，唐茉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夾雜顔色不一的狗毛，語氣漸變狡猾：

“所以天下第一好的老闆，嘿嘿……”

“完成了這麼艱巨的平反任務，我沒有什麼獎勵嗎？”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這機靈勁兒，盛檸笑了，轉眸一瞟，就瞟到旁邊的老闆沒一句廢話，塞錢進紅包。

塞完還點了三個點贊大拇指的微信系統表情以示褒獎。

“……”

盛檸覺得莫名熟悉。

哦，想起來了，她爸給她轉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畫風。

【轉賬】

【女兒在外拼搏辛苦了，老爸為你感到驕傲[點贊][點贊][點贊]】

還是很不習慣，謝嶼這張天然冷俊的酷拽臉戳出如此中老年的聊天風格。

桌間話題也順着這視頻聊下來，已經開始商量着下次要帶狗狗一起出來的話去哪兒玩合适。

莊東浩提起一茬兒：“唉，巧了麼，前兩天正好有家寵物主題的樂園式酒店邀請我去體驗，我團隊初接下來說還不錯，郊外臨山，适合夏天避避暑氣，怎麼樣，找個時間安排上？”

“我批準，這事兒就交給你了。”謝望舒懶懶靠着椅背，咬着一小葉西瓜，“盛檸下次也叫上朋友呗，人多熱鬧。”

盛檸還沒從謝嶼剛才大手一揮發紅包的闊氣中抽出來，心說這當老闆的也太好宰。

被叫到名字，愣愣擡眼，回過神來笑着點點頭。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包間門被禮貌輕敲兩下，服務員推着小車進來，“這邊是我們店新推出的獨家秘制醬料，對咱們的VIP顧客提供免費品嘗。”

服務員将小碟子一一放置，其中一份特意詢問道：“這份是不要香菜的，請問放哪邊呢？”

聽到不放香菜，盛檸下意識要舉手，又忽地想起自己似乎沒交代不放香菜，不确定地把手收了回去。

但下一秒，謝嶼接過那碟唯一一份沒放香菜的醬料，放在了她面前。

“呀。”謝望舒火速給他挖坑，“你怎麼知道人家盛檸不吃香菜？”

這也是盛檸想問的。

她有點驚喜，又有點疑惑，正扭臉盯注着他，等他回答。

謝嶼把盤子上的兩根筷子對齊，這細微的動作卻讓謝望舒一眼看出他準備撒謊。

“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你說過的，不愛吃香菜。”

“有……嗎？”

她明明記得上次的調料盤裡好像本來就沒香菜，不然她不會沒有一點印象。

“有，是你忘了。”謝嶼面色無異。

他說得這麼肯定，盛檸不得不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不過她沒打算在這件小事兒上糾結下去。

對面兩個啃西瓜的倒是挺來勁。

謝望舒沒拆台，揶揄他一句：“我弟弟好細心啊，最強大腦南波萬，吃過一次飯就能記住别人忌口。”

莊東浩酸溜溜道：“我哥們兒這麼體貼呢，一起吃過這麼多次飯也沒見你記得兄弟我不愛吃蔥花呢，是我不配了。”

說着，羨慕嫉妒恨地把那兩三粒大可忽略不計的蔥花手動挑出來。

謝望舒：“我這個親姐都不配，你更要往後邊排隊。”

莊東浩：“啧啧啧。”

這倆人配合演起來根本不需要舞台。

“……”

謝嶼一個看似淡然的眼神掃過兩人，實際上一口氣提起來。

低聲，幾乎是擠出一句：“你們倆，可以閉嘴。”

他耳朵憋紅，被他們倆貼臉搞得都不敢往盛檸那邊看。

謝望舒看他“心虛”被逼急的樣子憋不住笑。

以前她從沒在他眼中見到過這般生動閃爍的光。

盛檸嘴角微挽，腦袋低了低，小臂在這時候無意碰到他的，竟是心頭被輕微電着似的顫跳了一下。

雖說她挺愛逗謝嶼，喜歡看外表高大冷俊的他一本正經地害羞，她覺得很萌，那感覺就像是有個小人在她腦海裡放煙火，燦花花的亮，呲利利地響。

但有人在旁自然不一樣，何況一個是他姐姐，一個是他好兄弟，被當面起哄，她臉上難免也臊起來。

此外又有些難以言說的，别樣的竊喜。

就好像是，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到那個地步，但除了彼此，身邊最熟悉的人也都心照不宣。

謝嶼把Nanky從寵物店接回家後，小狗踩得地闆啪啪響，豎起來撲到他身上。

他正換鞋，被撲得險些沒站穩。

“好了好了。”謝嶼蹲下來抱住它，它的嘴筒子紮進他懷裡一頓亂嗅。勉強給小少爺順下來毛，才肯給擦爪子，謝嶼說：“我沒有去找别的小狗玩。”

Nanky甩甩耳朵，即便确實沒嗅出别的狗的氣味，也還是鬧起“我不聽我不聽我不管你得哄我”那一套。

“沒帶你是因為……”

它立馬停下，小黑眼珠水汪汪溜圓，仿佛還真要聽個原因。

謝嶼笑道：“你又不會打羽毛球。”

“汪！汪！”小狗急了，怒叫兩聲。

有時候拿不準它到底聽不聽得懂，但情緒總是很到位。

謝嶼任它用腦袋在身上頂來拱去，幹脆在地上坐下，語氣敷衍帶笑：“嗯嗯，下次拿個球拍讓你試試。”

“……”

Nanky在地上翻滾得厲害，像條滑溜甩尾的泥鳅，生動诠釋什麼叫恃寵而驕。

謝嶼手臂支在腿上，撐着臉歪頭靜靜地看着它表演。

沒半點要哄的意思。

手機亮起，謝嶼視線瞬間轉移。

Nanky：？所以愛會轉移是嗎？

【盛檸：員工小盛明日即将上線，老闆小謝準備好迎接了嗎？】

謝嶼薄唇自動上揚：【時刻準備着】

劃拉已存表情包，附上一個她常發的。

【盛檸：打工人身份+1】

【盛檸：搬磚貓貓.jpg】

謝嶼熟練收藏：【表情包+1】

Nanky挨過來一隻狗頭。

“開心嗎？”謝嶼和它說。

“起碼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天天都可以見到她。”

Nanky叫得無比響亮：“汪！”

“嗯，我也很開心。”

—

算起來，盛檸做過不少兼職。她不缺生活費，有些是陪蘇歲歲一起，其他大多都是為了角色跑去增加體驗感的，盡管這些角色中戲份最多的也不過十幾場。

還是頭一次打工，是為了某個人。

别人的喜歡是怎樣的盛檸不知道，但她的喜歡，就是靠近，再靠近一點，想方設法地要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和他待在一起。

“怎麼樣？老闆的手藝沒得說吧。”

盛檸旁觀學習謝嶼給寵物美發，唐茉在旁邊和她說話。

“而且我和你說哦檸檸姐，那些不聽話的狗啊貓啊在老闆手下都秒乖，前一秒呲牙死活不讓碰，下一秒就任老闆擺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的情況了。”

“你說老闆是不是有魔力？”

盛檸看得專注，回道：“可能是，謝嶼和它們的氣場比較合得來？”

“啊，難不成。”唐茉若有所思，“老闆上輩子是條狗？”

盛檸：“……”

她忍住沒笑出聲，急忙捂住她嘴：“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她們兩個站在玻璃門那兒，聲音不大也不小，謝嶼關掉吹毛機，解開固定繩，把狗狗抱起來，笑意淺然地轉頭望過去。

盛檸忙錯開眼，對唐茉說：“小心老闆扣你工資！”

唐茉撓撓鼻子，傻傻地笑，“哎呀我還小嘛，童言無忌。”

小比熊的面貌一新，卷毛松軟幹淨，同樣在玻璃門另一邊等待的年輕女主人全程盯着男人看，見完事了，本想過去直接從這位帥氣店長的懷裡抱過來，心裡還存着一絲隐密期待。

身體接觸？對視一下也行。

卻是期待落空，帥氣店長轉頭就将她的愛寵遞給了其中一個員工。

謝嶼：“給狗狗穿下衣服？”

“得令！”盛檸雙手接過，右臂從謝嶼胸膛前擦過，她也沒注意。

小比熊白得像是一堆雪，她小心的姿态像是生怕給它捧化了。

謝嶼看着她，快溢出的笑晃在眼底。

衣服穿好，盛檸系好繩子，女主人牽過狗狗，覺得有些好笑地說道：“我家美妮别看個頭小，脾氣可火爆着，還是個顔控，換了幾家寵物店都不讓碰，看來你們店長很合她心意。”

唐茉簡單打掃完從裡頭出來，聽見了立馬說道：“那當然啦！我們老闆的顔值人貓狗三界通殺！”

盛檸彎唇，揚眼正和謝嶼對上目光，半是贊同半是調侃地點點頭。

謝嶼警告地敲一下唐茉腦袋。

唐茉“嗷”地一聲雙手抱頭，“工傷啊老闆！我本來就腦瓜子不聰明……”

比熊主人被這小姑娘逗得笑逐顔開，眸光微微一閃，順勢提出：“哎，加個聯系方式吧？下次再過來我好提前聯系店裡。”

加誰的？自然是老闆的。像這樣潛台詞意圖一緻但表現形式各種各樣的話唐茉已經聽過無數遍了。

這次圓眼一骨碌，瞧向盛檸。

盛檸卻在笑，Nanky卧在她腳邊，撒嬌求摸摸。

“可以的。”謝嶼說。

“唐茉，你加一下。”

這若是放在别的帥哥身上，就是心知肚明地裝傻來拒絕搭讪，但他平靜以望，眉眼間隻有天然的冷淡。

禮貌客套，又坦蕩無他。

倒真叫人相信他沒聽出那層意思，自然也不會讓人有被拒絕的尴尬。

唐茉現在其實也分不清老闆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不過她也是熟能生巧，畢竟和顧客交流并穩固客源是她負責的工作。

比熊主人原本失望的心被唐茉一張巧嘴哄得心花怒放，還心甘情願辦了張卡，抱着小比熊踩着小高跟哒哒哒滿意地走了。

縱是盛檸覺得自己在娛樂圈邊緣多年被磨得情商語商都跟得上，也還是目光流露出佩服：“糖糖，跟你學到了。”

唐茉搖頭晃腦，“要想客人肯花錢，小嘴就得抹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