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暮空也沒回答，隻是揭開符紙，揭到一半又在陳舊的封皮上彈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告。不管怎麼說，這次太平沒有再慘叫，隻是在短暫沉默後，發出拿腔捏調、故作深沉的聲音：

“哦，又有一個新面孔。不知這位姑娘芳齡幾許、何方人士？”

衆人：“……”

他們一緻選擇忽略太平的聒噪，開始商量接下來怎麼辦。雖說他們實力占優，但畢竟不能搞出什麼靈異事件或暴力沖突（否則可能會被請去九州官方部門喝茶），隻能謹慎行事。最終得出的方案是，洛疑星用幻術制造兩個替身，白優昙幫忙僞裝，不讓僧人發現異常，而洛疑星和安暮空兩人隐身前往李貢傑的住處，尋找證據。

——至于太平？白優昙表示她對這種此前未曾見過的書妖倒是有些興趣，因此也被留在破廟，最次也能起到和白優昙唠嗑的作用。

距離上次使用幻術已經過了快一個月，洛疑星的幻術能力有了很大進步，不過在塑造某些細節時還是出了問題。因此，擺在衆人面前的兩個正襟危坐翻閱書籍的人影，服飾、頭發都和參照對象大差不差，但是臉……

已經隐去身形的安暮空壓低聲音，難掩氣憤：“你故意的吧？我有這麼醜嗎！”

眼前這個“安暮空”雖然也不算五官歪斜醜的要命，但看着極為别扭，總覺得哪裡不協調似的，看着就惹人厭。

洛疑星理直氣壯：“我又沒盯着你看個千百八遍，怎麼知道具體細節什麼樣？”

白優昙端詳了一下兩個人形，笑：“不用生氣，洛疑星本人也……”

——顯而易見，洛疑星沒有天天照鏡子的習慣，所以他捏的自己也并不大像。不過，不管怎麼說，糊弄外面那幾個人也足夠了。普通人誰能想到裡面的大活人其實是假的呢？

*

已經是下午，早上還萬裡無雲的天空又陰沉起來，太陽藏在雲層後面，黯淡的光芒照得村裡一片慘淡。除了幾個坐在門口的老人、跑來跑去的小孩，此外毫無生氣，偶爾有幾個男人女人行色匆匆。

“李貢傑剛才長時間停留在某個位置，那裡應該就是他家。”安暮空跨過一灘淤泥，洛疑星緊跟在他身後。

——由于這個隐身的術法是洛疑星給兩人施加的，因此兩人互相看得到彼此。如果各自施法，那就互相看不見了。

此刻的洛疑星有些出神。他在想白優昙說的那些，也在想他們與僧人的争論。因為貧窮所以盜獵，嗎……

他剛才又看到了阿吉。仔細想想，阿吉告訴他的那些消息，是要把阿吉的父親送到監獄裡去的！這樣，他難免有些悚然和無措。對于一個家境慢慢變好、正要去縣城上學的孩子來說……他現在的作為，是要摧毀這一切。

突如其來的犬吠聲喚回了洛疑星的注意力。是一隻拴在竹籬笆上的大狗，和周圍破敗的景象格格不入，看着相當精壯，洛疑星估摸了一下，比他的原身要大很多。此時這隻脖子上拴着鐵項圈的狗正擺出威脅性的姿勢，毛發豎起，凝視着他們所在的方位，不斷咆哮，要是沒有鐵鍊鎖着，恐怕已經撲上來了。

“術法沒有遮掩我們的氣味。”洛疑星動動耳朵，“所以會被狗發現……咦？”

安暮空顯然也發現了：“它隻盯着你。”

兩人挪動了一下位置，果然，這隻狗始終朝着洛疑星的方向咆哮，對安暮空則視若罔聞（準确來說也許是“嗅若罔聞”）。洛疑星有些納悶地擡起袖子聞了聞：他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氣味嗎？

如果白優昙在這裡、且她得知洛疑星的原身，就會很容易地猜出原因：這隻狗是獵人們獵捕小熊貓時的幫手。一般來說，有些盜獵者會放狗追趕小熊貓，等膽小的小熊貓被攆到樹上後，再用網兜把小熊貓網下來。眼下這隻狗聞到了與小熊貓類似的氣息，卻沒能找到氣味來源，可不得狂吠不止嗎？

盡管不清楚具體原因，但洛疑星也不覺得一隻惡犬盯着他是什麼好事。仗着狗看不見自己，他悄悄走到狗旁邊，在狗嗅出問題之前，飛速在狗頭上彈了個狠狠的腦瓜崩，然後撒腿就跑。

“嗷汪汪汪！！”狗叫聲立刻更加激烈，吵得人不得安生，最終屋子裡出來個男人往狗肚子上踢了一腳，不耐煩地罵了幾句“瘋狗”。

安暮空緊趕慢趕才追上洛疑星，簡直想翻白眼：“你打它幹嗎？”

洛疑星理直氣壯：“它沖我吼叫！”

“……”安暮空無語望天：你是小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