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需要布置的地方,目前就是這幾處。”
在池家宅邸完成清場後,洛疑星和安暮空也在于沚的陪同下先後勘探了整座屋子,并确定了需要舉行儀式的方位——真文術法是依據東西南北中、青白赤黑黃五方天帝來設計的,位置自然需要一一對應。
還剩下中央黃帝……洛疑星和安暮空對視了一眼。其實中央黃帝這一步可以跳過,時間太倉促,他們根本沒演練這部分内容。但眼下于沚就在身旁,正好可以用布置儀式的名頭上樓去看那位重病在身的池仁平……
“還剩下中央的方位,于姐你能帶我們上樓去池仁平……呃,我是說池老爺子的房間裡去看看嗎?”洛疑星問。
“這……”于沚遲疑了數秒,“恐怕有些難,我公公他不喜歡外人進他的房間……我去問問看吧。”
目送着于沚上樓,不出五分鐘,聽覺敏銳的兩人便都聽到了樓上摔東西的聲音和叱罵的聲音,不一會兒于沚便從樓梯上走下來,苦笑着搖頭:“我這位公公,可實在不是好伺候的人。他一聽是請來布置儀式的人,一下子就火了,連他親兒子都要打死。”
洛疑星眨巴了一下眼睛:“那麼,你不介意我悄悄進去探查吧?”
“悄悄?這要怎麼……”于沚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啊,忘了你們是奇人異士,自然能做到。”
她擡頭看了眼天花闆,似乎要透過天花闆看到池仁平的所在,猶豫數秒:“請便吧,畢竟這都是為了布置儀式。”
悄悄進去的辦法也很簡單,隐身就行。考慮到房間不大,兩人進去不方便,安暮空被丢在外面和于沚聊天套話(套話這種任務,實在是太難為他了),洛疑星則獨自輕輕推開一條門縫,溜了進去。
——下一秒,他好懸沒徑直轉身逃出去,然後找個垃圾桶嘔出來。
這都是什麼味兒啊!首先聞到的是濃郁的熏香氣味,然後是熏香也掩蓋不住的難聞的老人味,衰老、腐敗,混着藥水和死亡的氣味,這房間對嗅覺靈敏的洛疑星來說簡直就是地獄,他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他強忍着惡心觀察整個房間。房間很昏暗,擺着各式各樣的驅邪、祈福的物件,佛像、十字架、寶劍什麼的亂哄哄放在一起,上面大概率還施加了各種法術,混在一起亂七八糟,甚至分不清這裡究竟塞了多少術法。而這些術法所保護的對象,自然是此刻正蜷縮在床上的這個老人。洛疑星屏着呼吸悄悄走過去,打量這位池家的頂梁柱、主心骨。
池仁平,生命科學領域德高望重的學者,桃李滿天下,學術成果極為豐碩,曾主持多項九州的國家級項目……嗯,老實說,要從眼前這個衰老、憔悴、神經質的老頭身上看出這些成就,還真不太容易。有一瞬間,洛疑星也升起了一點同情心,不過一想到池家的所作所為,他就“嗖”地把這點同情踹得遠遠的。
他将視線從池仁平身上移開,再次打量這個房間。探查這裡的一個重要目的是搞清楚池家原先的那些護佑類術法究竟有多少、分别有何效用,剛才他們在勘探東南西北方位時已經确定了一部分,但最核心的仍然在這裡。隻可惜這裡的氣息太過雜亂,就算忽視那些難聞的氣味,隻專心感知各類法術氣息,也很難捋清楚其中的脈絡。在房間裡徘徊十多分鐘,已經接近窒息邊緣的洛疑星不得不離開這裡。
“怎麼樣?”他顯形之後,安暮空和于沚同時出聲。
“還可以。”洛疑星含糊過去,随後裝出一份胸有成竹的樣子,對安暮空點頭:“我們開始儀式吧。”
*
青陸大學,池峻宿舍。
……說是宿舍,倒不如說和租的房子也沒什麼兩樣。林憂澤坐立不安地打量着這個宿舍。
按照池峻的說法,他最開始是要住四人間的,可惜後來實在适應不了環境和舍友,就搬到單人間了。其實青陸大學沒有給學生專門住的單人間,也不能給池峻單獨清出一個宿舍(理論上可行,但真要這麼幹,有點太紮眼,池峻本人也不樂意),最終的折中辦法就是在校内找了這個房子,美其名曰宿舍。
雖說在很多方面,林憂澤都不大喜歡池峻的那種特權,但唯有在宿舍這方面,他相當羨慕。畢竟雖然他和舍友關系還行,但也确實受不了每天起來搶廁所、搶盥洗台,晚上其他人打遊戲吵吵鬧鬧到一點搞得他睡不着……
至于林憂澤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個很難解釋的問題。歸根結底,林憂澤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他和池峻的關系日益良好?合理的解釋大概是因為他救了池峻一次,當初洛疑星救了他,他不就和洛疑星成了友人嗎?但要說池峻這種看上去溫和實際上惡劣的家夥如此知恩圖報,總覺得很違和……
林憂澤歎了口氣。不過,不管怎麼說,池峻本質上不算壞人,這些天在實驗室他也觀察到了,池峻從來不會憑着自己的特權去欺負别人,而且也沒有遊手好閑過,比他們這些人還認真得多。正因如此,即使安暮空警告過他,他仍然和池峻保持友人關系。這不,還被邀請到宿舍來了。
——當然,他可不會禮尚往來,請池峻去他宿舍。腦袋壞掉了吧,讓大少爺去他們那個小破四人間幹嗎?
池峻對他也有夠放心的,不怕他偷東西麼?就這樣一個人去取快遞。林憂澤又歎了口氣,目光瞥向正在沙發上漂浮的兩道鬼影。
沒錯,正是被拘役在池峻身邊的那兩道生魂。自從林憂澤在教堂學習後,他也有了直接看到鬼魂的能力,而這兩道生魂又時刻跟着池峻,自然多了不少打交道的機會。他也試過解救這兩道魂魄,可惜能力不足,壓根做不到,倒是借機和他們有了幾次交流。
這兩道生魂,也是林憂澤在沙發上如坐針氈、歎氣不停的原因之一。他倆的存在時刻提醒着他,不能相信池峻,這人,或者說這人背後的池家,是很可怕的存在。
“……!!”
“?”林憂澤一怔,意識到其中一道生魂正拉着他,試圖讓他起身。這很奇怪,因為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沒有任何神智,隻是機械地追着那張拘役他們的符箓——現在正放在池峻脫下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裡——行走,隻有在外來術法幹擾或者某些偶然情況下才能恢複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