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蘇停了手,看向那男子。
男子穿了一身樸素的青灰道袍,提着一把淬靈桃木劍,看上去三十來歲,劍眉星目,五官輪廓頗顯剛毅正直,樸素衣裳也遮不住他一身浩然正氣。雖不過築基中期,但不卑不亢,倒是挺讓人欣賞。
“這妖物一身邪氣,絕非善類,我欲将其誅殺,道長有何見教?”
“前輩客氣了。在下不過百裡觀一個普通小道江博康,這妖是我逼出來逃竄的,确實該殺,請前輩暫停是因為我有一些疑惑,另有事相求。”江博康完全看不出慕蘇的實力,又見了慕蘇所設的劍陣,便知道慕蘇應該是某位自己惹不起的修真大能,收了劍恭敬行禮道。
一個看上去三十歲的男人叫一個看上去頗為年輕的女子為“前輩”,也許在凡人看來很是奇怪,但修真界就是如此,實力為尊。
“你說便是。”慕蘇神色平靜,細細地觀察江博康神情。
“我是昨日傍晚路過求宿時巧遇這個水蛛妖的。它占了一戶人家老人的軀體,讓老人瘋瘋癫癫,暴飲暴食。那老人身體本就虛弱,被這水蛛妖附體後魂魄不穩,危險之極。”江博康将自己的所見大緻講了,“我同這老人兒子說老人是被妖怪附身,應當立即驅魔,但他隻當他娘是得了瘋病,并不信我。”
“方才我終于等到了她兒子不在的時機,用法符和桃木劍将這妖逼了出來,但我修為低微,這妖物擄走了老人的人魂逃跑,我卻難以追上它,幸好被前輩截住了。”
“你要我取回老人人魂?”慕蘇抓住他話中關鍵,将目光轉回被劍陣禁锢所以瘋狂掙紮的妖物身上,“小事一樁,以真火除去妖靈,人魂自然淨化。”
細看這妖物,已經具備了人形,如非将他人人魂擄為己用,這個境界的小妖是不會有化形程度這麼高的體态的。它整個身體呈灰黑色,具有人的四肢,且十分精細。但它沒有人的五官,眼睛如蚊蠅般突出,嘴部仍然是蛛鉗形狀,十分可怖。
它被劍陣中的深藍劍光綁縛着,但仍奮力往慕蘇容染這邊沖撞,身體擦過劍光,不斷有深黑粘稠的液體從它身上流下,又被劍光灼燒揮發成氣味難聞的黑霧。
慕蘇下意識将容染摟緊了幾分,怕自己這個愛徒心裡恐慌,她溫柔道:“阿染别看。”
“師尊,我之前在典籍中見過許多怪物了,我不怕的。”容染自然不可能怕,不僅不怕,還早已經把全局收入眼中。慕蘇說了這話,反而讓她下意識悄咪咪地轉頭又看了一眼。
好醜。
那邊江博康繼續道:“不止……前輩,這附近并無适合水蛛妖生活的河流水域,這妖物來曆實在可疑,再看這人盲目又自信地相信自己的娘隻是得了瘋病,我總覺得有什麼隐情。我去問了幾個村民,說這人叫王大,早前他娘卧病在床,他去求了個仙師後他娘果然能下床了。”
慕蘇聽他這麼說完,心中已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看來和那個所謂仙師有關了……你是想讓我同你一道對付他?”
“是的。在下追捕這隻小妖已很是吃力,恐怕不是這仙師的對手,若能得前輩相助就再好不過了。”雖然慕蘇看着年紀輕,但是江博康明白那些修真界的高手幾乎都是長生不老的美麗容顔,所以十分恭敬。
“阿染,你覺得呢?”慕蘇低了目光,問容染的意見。
容染擡眼就能看到慕蘇精緻的五官和溫和的目光,心神微恍,幸而很快她就回過神來,答道:“我聽師尊的。”
“那便去吧。”慕蘇同意了。
江博康見慕蘇同意了,松了一口氣。他天賦一般,在修真一途上很難有什麼大的突破,如今其實已經五十餘歲了,還仍然在築基中期。百裡觀是個小門派,他是門中長老,大概能活兩百歲,在普通凡人眼裡已經算是很有本事了,但他自然老死之前能不能到金丹期都猶未可知。
秉着俠義之心,有這種他能處理的妖物,他自然出力。但這妖物他處理起來已經很費勁了,順着他所疑惑的查下去,如果真的有什麼操控妖物的幕後人物,遇到什麼他無力應對的危險——他還是很心虛的——而他所見慕蘇,修為高深莫測,劍陣恢宏有力,且很有他偶然所見大門派内高手的沉穩氣度,有她相助,他也就放心多了。
“多謝前輩。”
慕蘇淡淡“嗯”了一聲,以意控劍,萬千劍光直入妖物身體。她松開容染,上前兩步用自己的手握住插在地上的不工劍柄,妖物身上的劍光騰的生出金紅火焰将妖物整個吞噬。妖物在火焰中發出尖細滲人的慘叫,漆黑人形不斷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受真火熾燒化為油膩煙霧散去,人形卻漸漸恢複了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