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深秋,漫天銀杏葉雨的甯市迎來一場大降溫。
電梯從玄關直達B1,剛離開暖氣的梁奚禾薄絨衛衣加鲨魚褲,門一打開就感覺到了明顯涼意。積雨雲灰的mini Kelly沒有挎到身上,她将肩帶與手柄收攏捏在一起,抱着胳膊大步邁向停車場。
這一片車位是頂層住戶的私人區域,與大樓的公共停車場有牆體分隔,保證了私密性,另外還設有專用的地庫出入口。上千平的空間裡,這會兒隻停着她的車,和三部陌生的頂級轎車。
其中一輛充滿時代氣息的老款邁巴赫,像一位成熟儒雅的紳士,在兩輛勞斯萊斯旁邊尤為吸睛,梁奚禾不由側目看了好幾眼。
昨天她剛回國入住這邊,對這些車的主人完全陌生,不過能當她的鄰居的,必定也是甯市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不定就是她父母的朋友。
這幾輛清一色的黑色轎車對面,就是她的兩部顔色張揚的跑車。經典紅的法拉利敞篷版和祖母綠的阿斯頓馬丁,是十八歲時,梁茂林和奚雲岚夫婦送給她的成人禮。
剛收到車時她還沒有駕照,等拿到證又去了英國留學,一去就是五年多。所以兩部超跑自購入後基本閑置,隻有家裡司機定期開出去拉一拉。
梁奚禾今天一身灰色系,出行就選了更亮眼的法拉利作搭配,上車後輕撫過方向盤,老友久别重逢般與愛車溫存了一番後,她戴上墨鏡,啟動車輛駛向出口。
天冷沒開頂篷,密閉車内細聽V8聲浪美妙至極,為了聽這久違的聲音,她沒放音樂。
道閘提前放行,法拉利沒有阻滞地沖上坡道,盡頭就是人來人往的市政道路,三個月前在德國不小心撞車留下了陰影,梁奚禾下意識地将踩油門的力度收回了三分。
也幸好收了三分,不然眼前這輛車突然從天而降橫到面前時,她真不一定能刹得住。
身體随着急刹猛地向前俯沖,額頭差點磕到方向盤上,從驚駭中緩過神,梁奚禾擡頭。
肇事車輛下來一個偏矮微胖的人影,繞過車頭朝她走來,竟是“發小”胡威。當年兩家父母安排他倆一起出國,說是互相有個照應,但這人給她的從來隻有膈應,就像現在。
梁奚禾氣急,沒忘記摁了手刹,沉着臉拉開車門。
“作死啊你!”
“抱歉抱歉!”
胡威一看到她就雙手合十連連讨饒。
保安跑上來察看情況,确認她是不是安好,又擋到她身前,被驅逐的胡威着急:“禾苗,我真的有事找你。”
梁奚禾不耐,但還是給他留了三分薄面,跟保安表示自己可以處理。
保安離開後,她微擡下巴:“你最好說出一個讓我不追究的理由。”
胡威的聲音不自覺低了兩度:“禾苗,你拉黑我不要緊,怎麼把郭凱誠也拉黑了啊……”
他怕是沒看到她要殺人的眼光,梁奚禾幹脆将墨鏡摘了盯着他,毫不留情地冷嘲:“你說了幾年創業,原來就是去給别人當跑腿?”
“他追了你兩年都沒放棄,說明是真的喜歡你,不然我也不樂意幫他跑腿。他現在回不了國,你又拉黑了他,他快急死了。”
梁奚禾一聽更生氣:“追我怎麼了,我不能拉黑他?你又是我什麼人,有資格過問我的私事?”
胡威沉浸在自己的邏輯裡:“那是郭家二公子,牛津高材生,家世能力都配得上你,我不想你錯過。”又強調,“梁叔叔和奚阿姨肯定也贊成我的看法。”
她哂笑:“既然這人這麼好,那你不如去趟泰國,自己嫁給他好了。”
胡威不在意她的奚落,一心要把好人做到底:“你先把微信給他加回來好不好?有什麼誤會給他一個機會解釋……”
這時,身後有車輪碾上坡道的聲音。
梁奚禾回頭,黑色的幻影車速不算很快,看到他們堵在路上後馬上停了下來,是停在她車對面的其中一部。
幻影車内,司機側頭:“孟總,前面好像出了事故。”
“不急。”
後座的男人沒擡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專注地用手機回着工作郵件。
司機回視前方,保持安靜。
幻影沒有閃燈也沒有鳴笛催促,像是耐心地等待他們處理糾紛。
梁奚禾收回視線。
但他們沒什麼問題需要解決,純粹是胡威自以為是地多管閑事。
她犯不着跟别人解釋自己對待追求者的态度,也不想耽誤新鄰居的出行,就不再多費口舌。
“我數到10。”
酒紅色的指甲沖橫着的車一點,她說,“再不滾,我就直接把它頂開了。”
胡威愣愣地看她坐回了車内,啟動後挂在空擋踩下了油門,等到一下又一下的聲浪沖擊耳膜,他才意識到她是打算來真的。
她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