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父重機俱樂部平時隻有杜師傅一人開門營業,主營摩托車修理業務。不過現在騎摩托車的人越來越少,店裡生意并不好。
杜師傅的工資卻不低。夏末他倆甯可緊着自己也絕不虧待他,把這位修了一輩子摩托車的老師傅當稀世珍寶一樣供着。
不幹活白領錢的事,杜師傅做着心裡不踏實,幾番請辭,但每次提出辭職,夏末他們就給他加一成工資。三次之後,他再也不敢提,隻能盡心盡力地替他們看好店,保養好車。
周末兩個年輕人會到店裡,有時單獨來,有時一塊兒來。隻要他們在店,杜師傅就兼職做起廚師,負責把孩子們喂飽。
天色将晚,他準備做晚飯。新來的小姑娘還不熟悉,他去後院尋人問問有沒有什麼忌口。
梁奚禾擡頭看他:“杜師傅,我不在這兒吃。”
杜師傅:“夏末他們今天上山跑圈,不會回來得很早,還是一塊兒吃點吧。”
梁奚禾想了想:“行。那您别放辣。”窩回沙發裡。
早知道要等這麼久,她下午從“茶禮”出來就應該回家補覺去。不過婚前協議神速搞定,隻待明天周一去領證,事情進展順利得令人難以置信,大概率她也是睡不着的。
梁奚禾無端想起孟翰澤的簽名。
他随身帶着一支鋼筆,萬寶龍的開普勒,幾年前她給梁茂林物色五十歲生日禮物時就想買這個臻藏系列,沒買到。
藏藍色的筆身深邃而神秘,很襯他好看的手,更跟他如墨般的深眸冷目絕配。
梁奚禾就這樣側着頭看他寫下自己的名字,筆筆中鋒,遒勁有力。
他簽完名,等着與她交換協議,擡頭卻發現人在發呆,便問道:“還有什麼猶疑?”
她才回神,直視着他深不見底的眼睛,不吝啬誇贊:“你的字很好看。”
似乎很意外她會突然誇他的字,孟翰澤一頓。她不再多說,低頭簽署自己的名字。
小時候奚雲岚其實沒少押着她練字,從軟筆到硬筆都請過甯市書法協會中的大家一對一教學,但她最終自成一派,寫得一手卡哇伊的字體。
梁奚禾寫完最後的一撇一捺,放下随手跟虞高旻借的中性筆。A4紙上她和孟翰澤的名字,一個軟萌,一個蒼勁,竟然能并排出現在一起,有點突破了次元壁的意思。
孟翰澤應該沒她那麼多的感想,隻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接過法務遞過來的印泥,利落地摁上了手印。除了這個手印之外,這份協議于他而言似乎跟以往簽訂的那些商業合同并沒什麼不同。
法務又遞過來濕巾,他擦拭着手指,詢問她的意見:“明天領證?”
“好。”
她迫切希望越快越好,對此完全沒意見。
這時虞高旻沒忍住插話:“兩位不打算看個黃道吉日什麼的?”
梁奚禾本來想說不用,他們連八字都沒合,還看什麼日子,孟翰澤已經偏過頭對法務說:“看看日曆。”
法務點開app:司命,成日,宜嫁娶。
孟翰澤拍闆:“就明天。”問她,“我上午有例會,下午兩點?”
“好。”
他友情提醒:“民政局四點半結束登記。”
言下之意應該是讓她别再像今天這樣遲到,梁奚禾撩撩頭發,清咳一聲,還是那句話:“……我盡量準時。”
孟翰澤隻說:“不要遲到太久。”
梁奚禾承諾:“不會拖到後天。”
一旁的虞高旻和法務:“……”交換一個見鬼了的眼神。
衆所周知,孟總看重時間觀念等同于契約精神。沒有遲到的人可以拿到與孟氏合作的機會。
這是第一位。
諸事議定,孟翰澤就不再多留,隻說已經安排餐廳送餐過來,讓他們稍候。離開前,梁奚禾見他又折返包廂,親自将沒用上的忠誠協議草稿帶走。
她待在“茶禮”慢條斯理地享用了他安排的清淡又不失風味的淮揚菜。之後的整個下午,她都在為開到這樣嚴謹周到的稀缺隐藏款而沾沾自喜。
既然要留在誇父吃晚飯,梁奚禾就格外有耐心,窩在沙發椅中繼續查攻略。
如果有精神體這回事,那麼她的精神體一定是極其需要陽光的向日葵。
英國的秋冬日照不足,妖風陣陣,時不時下點小雨,這會讓她的情緒一直處于不穩定狀态。以前要上課沒辦法,隻能趁小假期去西班牙待幾天。
今年畢了業,終于有了大把可支配的時間,要不是急需回國跟父母掰頭,此刻她應該已經在南半球曬太陽了。
回來後的這兩天,甯市天氣一直很好,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感覺還不錯。不過再過一段時間,等進入雨夾雪的日子,她肯定還是難以忍受。
領完證,她還是要去澳洲,或者斐濟之類的島國過個冬。她看好了攻略種完草,順手把想去的地方發給了雷迪,讓她聯系旅行社定制行程。
微信裡,她交代完退出跟雷迪的對話框,就看到她和夏初、虞高旻的三人臨時群聊冒出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