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血腥味讓人望而卻步,到卯時二刻來往的人群才終于停下來,安陵容生了一個女嬰,沒有哭聲,接生婆子着急,壯着膽子打了幾下那女嬰才聽得嗚嗚咽咽幾句哭聲。這個女嬰還皺巴巴的一團,玄淩接過孩子,雙手因為竊喜而顫抖。
縱然自己犯了錯,但這個孩子總歸是順利落了地。襁褓中皺巴巴的臉蛋隻像一個醜猴子,還看不出哪裡像得自己還是安陵容,朱宜修在一旁覺得驚奇,安陵容曾經日日夜夜佩戴麝香,又服用了息肌丸,竟然還能把這個孩子給生下來。
甄嬛屈膝:“恭喜皇上和安妹妹。”
呂盈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這帝姬出世,本是大喜事,究竟為什麼突然……”她刻意拖長了尾音,想到得顧慮玄淩的臉面,遂在結尾又添了句,“皇上聖明,可難免不會有人迷惑君上,做出些不好的勾當來。”
她一直是不喜歡安陵容的,現在說得這樣直接,甄嬛神色肅然:“皇上,此事确實不光彩,以防有人非議,也怕影響小帝姬的今後,不若查查今日妹妹殿内物件,也好還妹妹一個清白。”
玄淩沉吟片刻,把帝姬抱給了旁邊的奴婢,擺手道:“既是如此,就查查吧。”
胡蘊蓉今日晨起倒是氣色不錯,用小米粥墊了底,又吃了幾樣糕點,她端坐在檀木椅上定神品了口龍井茶,方沉下氣:“我昨夜睡得熟,想不到錯過了這出好戲。”
穗兒也是稱奇:“靜妃在宮中一向溫順不惹人,誰想她會用那種法子固寵,也不顧及腹中龍嗣,還查出昔年她在淑妃懷孕時所贈之物中有麝香,連前頭鸢貴人走得那般蹊跷,一切也都指向她,她生了孩子就暈了過去,現在估計還不知道皇上禁足了長楊宮吧。”
胡蘊蓉把茶盞放在了一邊,問:“那小帝姬呢?”
“在頤甯宮呢。太後本不喜歡靜妃,鬧出這種事,說怕靜妃帶壞了小帝姬,從此不準再見。”
瓊脂道:“靜妃本就是個最念親緣的人,醒來一旦知道太後抱走了小帝姬還再不準見怕是受不住。”
胡蘊蓉氣定神閑道:“那也不關咱們什麼事,不過姑姑還記得嗎?”
“娘娘是說什麼?”
胡蘊蓉再次把茶盞端在面前,嘴角勾起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李修儀生前說,留着靜妃總有用處。”她一字一字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年來在皇後身邊侍候最多的就是管氏和安氏,管氏已死,又愚忠,安氏是個聰明人,她多少也該有皇後什麼把柄在手。”
生下帝姬不足以挽回玄淩對安陵容的憐惜,如今牽扯出大大小小安陵容的惡行,玄淩雖除了禁足還未直接下令處置安陵容,但本就是顧及安陵容有孕在身才延緩了對安比槐的處刑,如今帝姬落地,沒兩日安比槐便被下旨斬首。
“靜妃也是自作自受。”竹息說着掀簾而入,朱成璧把玩了下懷中女嬰的手臂,胡蘊蓉侍奉茶水在側,聽得朱成璧說道:“靜妃雖然歹毒心腸,這孩子倒是乖巧,平日也不哭不鬧。”胡蘊蓉柔聲道:“到底是太後娘娘的親孫女。”生下來幾天,那孩子的五官終于長開了點,胡蘊蓉眼裡卷着笑意,但不深,她輕聲問道:“太後娘娘可給帝姬取了名字。”
朱成璧平和地笑笑:“哀家,已定了昙凝二字。”胡蘊蓉的猜測被證實,她眸光微閃,垂首,淺淺笑了一聲:“真是個好名字。”胡蘊蓉繼續道:“太後,不若蘊容擇日,替太後娘娘到長楊宮看看,安氏有沒有悔過之心。”
朱成璧長眉如同一座山,壓下的同時也壓住了胡蘊蓉的心頭,她笑得很松快,眉間卻盡是嘲諷之意:“隻怕,不是為了哀家吧。”胡蘊蓉立刻彎下了膝蓋:“太後娘娘明鑒,蘊容還能有什麼其他心思,不過是,想讨太後娘娘兩分恩寵罷了。”
朱成璧還哄着懷裡的女嬰,沒有再把視線留給胡蘊蓉:“那你盡管去吧,她雖禁足,有哀家的懿旨在,無人會攔你。”
“是。蘊容謝恩。”
長楊宮偏僻,但風景極好,胡蘊蓉剛踏過去,看紅楓叢叢,那宮牆前卻有一道倩影,胡蘊蓉站住,那人于是也回過頭,臉上纏着紗布,烏黑的眼眸空洞洞,她輕盈的聲音分明就在胡蘊蓉的耳邊,卻似輕風轉瞬而逝,并不真切:“你怎的來了。”
胡蘊蓉在宮中如魚得水地習慣了在每個人面前笑得得意,唯獨在這個人面前,她不知為何笑不出來:“來看看靜妃。”胡蘊蓉說着。
傅如吟擡起眼眸,呆呆地看着那塊刻着長楊宮三字的匾額,語氣中竟是唏噓:“我如今進不去了。結果她還是這樣,我的忍耐,都是笑話。”
“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胡蘊蓉如實說了出來。
傅如吟轉過頭笑了笑:“不懂嗎?做了多大犧牲,有了多大退步允許,就求着在這宮裡還有個說話的人,結果,紙還是包不住火。”
“她做的,你莫非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