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總總不知多少的小孩衣物放在圓桌上,每種顔色都有,針腳歪歪扭扭,倒是踏實。安陵容看得震驚,瞪大了雙目呼之欲出:“這是……”
胡蘊蓉氣定神閑喝了口茶:“你母親的手筆,你不會不認得吧。她在晉康翁主府閑着無事就做這些。”瞧見安陵容的神色,胡蘊蓉“诶”了一聲:“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總得聽我慢慢來說。你父親被問罪抄斬,家産盡無,那幾個姨娘幾乎都跑了,隻有一位蕭氏還陪着你母親,不知去向,兩人幾乎淪落到街頭行乞,我叫母親收留了她倆,謊稱你我在宮中交好,你母親滿心歡喜,既無去處,自是肯的,又得知你生了個女兒,不顧瞎了的眼連夜做了這些,說旁人的她都不放心,就要自己做。可是你瞧,她畢竟是瞎了,這些針腳放在尋常人家還好,太後可不會準了令娴帝姬使,我幹脆直接給你。”
安陵容的眼中好像已經滾着淚珠,凄厲地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如今我的母親和孩子,都捏在你手裡了。”
“我可沒那麼大的膽子。”胡蘊蓉把茶杯擱置在桌案上,見安陵容眷戀不舍地看着那些繡花,不知心裡究竟如何滋味,“我問過的事情,你想得如何了?”
“你不是知道了嗎。”安陵容嗤笑出聲,好像鼻息間都是一陣冷氣。
胡蘊蓉道:“一定還有别的。”
“你别與榮赤芍走得太近才好。”安陵容這話說得直接,四下無人,她仰起頭,冷笑好像深入骨髓般帶着一種别樣的自負。
“為何?”她說畢又輕笑,“你平常在宮中看着不聞不問,果真絲毫都不放過。”
“她不可能成就大事。”安陵容一字一字道,“戶籍身家,凡事總有因果。”安陵容又扶了扶案上那些繡品,聲音輕柔:“昙凝養在太後那,興許比養在我膝下幸福,至少不會任人踐踏。隻可惜還是沒有四皇子和靈犀帝姬的福氣呵。”安陵容頓了頓,眼底亦冷然地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笑意,“像純元皇後故去的孩子,總能多得到皇上幾分憐惜。”
胡蘊蓉聽得癡起來:“你說得這一切,我好像是明白了。”
“我什麼也沒有說。你想到了什麼,那都是你的事。”安陵容道。
身邊簌簌好像有鳥雀的聲響,長楊宮春日間綠蔭極美,隻是本就幽靜,如今安陵容禁足,内殿人手多被調派離去,更是至靜無聲,胡蘊蓉出了長楊宮,可惜已入秋,到處隻有殘紅落葉。
一陣寒風教長袖飄然。
齊桓羽跪在下方,恭恭敬敬地把藥碗端到了齊月賓的面前,齊月賓狐疑:“這是什麼藥?”齊桓羽答得迅速:“坐胎藥。”隻聽得清脆一聲,那碗蓋被打翻在地,齊桓羽的手掌不巧被割出了一道猩紅血痕,她不敢嚷疼,隻好忍痛撚起襦裙再次跪了下去:“貴妃娘娘息怒。”吉祥眼疾手快叫人打掃了殘餘,就扶起了齊桓羽:“小姐裙子髒了,奴婢帶您更衣吧。”
齊桓羽定神,看向了齊月賓:“姑母,桓羽失了禮數,還請姑母恕罪。”
被刺痛了神經的齊月賓如今才緩過神來,她舒了口氣。她想到自己不能讓家中知道哪怕一點自己已經不孕的事實,又不願對個小丫頭逢場作戲,别過頭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母親平日如何教養你,回話竟那般不成體統,本宮是你的姑母,自然可以親近,将來沖撞了别人該如何。”
齊桓羽回想起剛剛齊月賓驟然的兇狠還有點後怕:“是。桓羽知錯,但是父親與桓羽說,娘娘正當盛年,如今也不必養着溫儀帝姬,自要多抓住機會,對娘娘和家裡都好。才讓桓羽帶了這民間偏方的藥膳來。”
齊月賓的身影隐約抽動,她連看都不再看齊桓羽:“宮裡的藥本宮日夜服着,時候到了自然會有動靜。倒是你……”齊月賓嚴聲道,“每日出宮時可有遇見皇長子。”
“桓羽無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