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沒有回來。

齊月賓後悔了。

早知道也該找個辦法拉着溫儀一起死。

她沒能繼續想到後面，便徹底失去了氣息。

齊月賓的葬禮辦得極其潦草，隻有尋常貴嫔的禮制，皇帝卻在棺前落淚，有宮裡的老人說，上次見今聖哭泣還是純元皇後故去的時候。溫儀帝姬的一件首飾被取了出來，随着齊月賓一起下葬。

朱成璧問他，為什麼哭。

玄淩說，到底是兒子害了月賓。

不。朱成璧說，是齊家。

齊家這些年在朝中本就無大功，短短數日這個曾經大周作為鼎盛的世家之一就徹底人間蒸發，族内男子流放偏遠，革職查辦，五代内再不許考官，女眷則為奴為婢。

礁石一層層，崎岖地在路上遮擋住風景，她已經長得很高，就快要鑽不進那個小洞，不小心還把裙子的一角刮爛，這下壞了，她想。但既然都這樣了，更該往前走了。她往前走着，卻停了下來。

“你為什麼在這？”她說着才往前又進了兩步，“孤還當二弟除了文華殿和未央宮哪都不愛待呢。”

予瀝回過頭：“皇姐怎麼來這了。”

周雲霏踢了腳邊的石子：“沒事做，來這發呆。”

予瀝說：“我喜歡這裡，沒人打擾。”

“哦？你看着心情倒是不錯。”

“皇姐心情不好？”

“嗯。”

“為什麼？”予瀝眨着眼睛，眼睫好像煽動着什麼東西一樣神秘兮兮的，淑和不喜歡他這個樣子，“小孩子别管姐姐的事。”

“是因為端貴妃去了嗎？”予瀝說，“因為端貴妃去了，溫儀皇姐會繼續待在鳳儀宮，而皇姐不一樣，是嗎？”

“啰嗦。孤已經這麼大了，怎麼會和溫儀争風吃醋。”她被說中了心事，隻能岔開話題，“诶，說來謹……唉孤記不住名号，謹貴嫔？我不會記錯了吧，她好像還住在未央宮，正三品貴嫔應該不會？”

“皇姐沒記錯。”予瀝眯起眼睛笑着。

“哦……她不是前兩日給父皇添了一對龍鳳胎嗎，這下你們未央宮是熱鬧了。你告訴孤，那兩個小弟弟小妹妹有趣不有趣，孤改天也去瞧瞧。”

“皇姐真會開玩笑，嬰兒不都一個樣。何況兩個弟妹都是早産兒，平常都沒什麼生氣，恐怕要讓皇姐失望了。”

淑和警覺地看着他的笑容，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竟然也能笑得這麼滲人？她是個直腸子，直接就問了出口：“你怎麼感覺很開心？”

予瀝微微睜大了眼睛，這個時候他看着又很幼稚懵懂：“那麼，我隻告訴皇姐，皇姐一定要幫我保密。不然的話我就去添油加醋地告訴母後，你嫉妒溫儀姐姐。”他頓了頓，“皇姐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都是在養母膝下。”

“靈犀和予涵身子弱，母妃就讓我多幫襯着弟妹。但是後來母妃又懷孕了……”他低下頭，“我好害怕啊。如果母妃生的是健康的孩子怎麼辦。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啊，不過那個孩子流掉了。然後……畢竟姨娘是母妃的親妹妹，萬一姨娘生下了健康的弟弟，可能母妃也不會在意我了。我一直想一直想……”他咧開嘴角，“幸好，小弟弟也并不健康。”

“皇姐的話一定可以理解我吧。”予瀝的笑容很莫名，他好像真的期待着淑和能回答他這個問題，見淑和沒有發聲，予瀝才繼續說道，“畢竟我和皇姐一樣，隻是不安和嫉妒而已。”

“那麼——”予瀝伸出了小指，“皇姐，拉鈎上吊，今天說的話，是你和我的秘密。”

淑和感到脊背發涼，“嗯嗯”了兩聲，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壓着她一樣，她牽起了予瀝伸出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