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淩并沒有轉過頭看她,隻是眼珠子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移去。
胡蘊蓉繼續說道:“蘊容當真沒想到,親姊妹也會自相殘殺到這地步,可憐大表姐,也可憐那些孩子們。”她順手倒了杯茶,“底下人真是,見茶空了也不知道侍候,表哥用用吧,表哥這些日子水米未進,蘊容心疼得很,您可是天子,萬萬保重龍體。”
“若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直接了當,朕也能少費很多心了。”玄淩低低歎息,又笑了笑。“想指責什麼就指責什麼,要什麼就要什麼,又聰明。”
“蘊容是表哥的臣子,亦是表哥的妃子,自然在表哥面前無所保留。”
玄淩依然隻是笑笑。
“蘊容鬥膽,表哥和皇後,到底多年夫妻情分,但皇後擾亂宮闱,實在無可饒恕。表哥若是舍不得,降她位份,保全最後的體面也足夠了。”她說得直接,玄淩卻沒什麼反感的表現,他沉吟片刻,道:“湘君若是早點說出來該多好。”
“湘君?”
玄淩苦苦笑兩聲:“正是她的字。朕從前就是這麼喚她,可她總是一副不自在的樣子,所以朕改口喊她小宜,後來是宜修,後來是貴妃,再後來是皇後。”
他摸索着記憶,這才發現那份不安,原來可能是被愛的惶恐。
宜修和柔則最大的不同就是,宜修認為她的端莊是應該的,認為藏住所有心事是聰明人的表現,柔則不懂那些,柔則什麼都會說,柔則的愛都很輕易,玄淩當然知道,柔則不愛他,也會愛别人。但是那雙眼睛實在太過美麗,那雙和宜修一模一樣的眼睛,看着柔則的眼睛,就好像宜修在向他傾訴着純粹明朗的愛。
也許柔則會原諒吧……
可他不會原諒,原諒了宜修,就是原諒了自己。
但懲治了宜修,他同樣不會放過自己。
齊月賓的死讓他明白年少無知的他虧欠太多,他能彌補她們榮華富貴,卻無法彌補她們的心傷。
“太後不見小主,小主請回吧。”
厚重的宮門嚴絲合縫地關着,胡蘊蓉望着裡面,見不到朱成璧的影子。
“太後為什麼不願意見本宮?”胡蘊蓉心裡其實很明白,朱成璧十有八九是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見竹息的笑容亦帶着一股冷氣,胡蘊蓉橫眼看向那宮門,流蘇随着她轉過頭在空中懸起,她撲通一聲跪下去。
“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蘊容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她一巴掌呼向了自己的臉頰。
“擾太後娘娘清淨,蘊容知罪。”
她又朝另一邊呼去巴掌。
“亂頤甯宮殿前禮,蘊容知罪。”
她的雙頰上吃疼,還不斷擊打自己,一掌掌下去雙頰紅腫。等到不知多久過去,才終于傳來朱成璧的旨意。
和睦回到長樂宮吓了一跳:“母親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好孩子,你别管這些。”瓊脂跟穗兒在想辦法替胡蘊蓉消腫,胡蘊蓉從來最看重她這張臉皮,畢竟好的臉皮能讓玄淩多青睐一分。
嬷嬷把和睦帶下去,和睦還回過頭念念不舍看着胡蘊蓉。孩子當真也是會受這些心苦,早知今日就不該見她。胡蘊蓉感念道:“據說淑和帝姬跟溫儀帝姬這幾日也在太後和皇上跟前求情。”瓊脂應聲:“皇長子這些日子被皇上委派差事,暫離京城。否則想來也會為皇後求情。”
“那就得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