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溥自也注意到姜禾的猶豫,隻是她的思緒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去——為何隐藏在林間的人目的如此明确,隻認準唐皎手中的木盒,而非樓上的貨物。若為錢财,大可攻入樓上的薄弱點,即使那隻箱子裡的東西不比鎏金蔓草花爵值錢,倒也是筆可觀的“收入”。
巨大的爆鳴聲劃破空氣,也劃破女人的思緒。一連幾發,比東廠專用的火铳更易上手,卻令人不得不驚歎它的威力。紅衣女子看向雙手顫抖的姜禾,逐漸倒下的蒙面人,以及趁着衆人晃神殺出道路的唐皎。
鳥雀盡飛,月河鋪滿血腥之路,唐皎帶着傷痕宛若殺神。林間又有一大批人湧出,他們此番的目标不僅是唐皎,更是姜禾。火铳的缺點顯而易見——彈藥有限,為了給唐皎脫身姜禾一股腦地全部打了出去。
唐皎踩着輕功逼近姜禾,“跑!”
姜禾一頓,沒料到唐皎會說出這個字。見姜禾發愣,唐皎冷着臉一把将她推向身後,“你武功沒學精也敢摻和此事,愣着作甚,跑!”
姜禾心一顫,看着形單影隻的女人再次被圍堵,總算明白了阮清溥所說的“以多欺少”是何意思。她親眼目睹了身着墨色勁裝的女人被劍刺到手臂,鮮紅的血液一路滲下,模糊了她關節分明的手。
唐皎武功再強也耐不住一波接一波人的圍攻,姜禾心急,四處搜尋着紅衣的蹤迹。月清瑤這死女人不是喜歡唐皎嗎!怎麼還不出現!
“月清瑤!”
她大聲喊道。一襲紅衣緊随其後,女人穿梭在月色中,唐皎動作一頓,反應過來時左手已空空如也。
衆人望向客棧樓頂,驚歎于女人的輕功。阮清溥抛了抛木盒,月色下,那張青面獠牙面具更顯陰森。女人略帶歉意地看向衆人。
“這東西,我月清瑤也很喜歡,隻能委屈諸位割愛了。”
下一瞬,她踩着輕功下樓,在衆人圍堵前撈起姜禾逃之夭夭。唐皎握刀的手緊了幾分,眼見着圍堵自己的人一哄而散追向阮清溥,女人眸中的戾氣淡了幾分,她不明所以地仰頭望向離去的紅衣女,一抹酸澀攥着她的心。
狂風呼嘯,姜禾被風吹得頭昏腦漲,她口中“不自量力”的家夥們早已被甩在身後。阮清溥下了樹梢松開姜禾,好讓她緩緩。
檀香混着不知名的清冷氣息一齊鑽入鼻腔,令姜禾的暈勁兒輕了幾分。她扶着枝幹,面色蒼白,步伐虛浮地走向阮清溥欲要奪過木盒。
“裡面沒東西。”
阮清溥說罷将木盒遞給她,姜禾眉頭緊蹙,打開木盒,裡面是空的。狡猾又笨的官家女人!姜禾在心中暗罵,她忍不住将木盒擲向小路,風聲中多了些渾濁的聲響。
“我說了,你小瞧她了。”
反常的是姜禾沒理她,對方腦子短暫發蒙後忙着蹲下去撿木盒,撿起來後又敲又打。阮清溥一愣,心道姜丫頭是不是受到的打擊過大精神有些失常。
“我竊了這麼些東西,唐皎是我遇到過最難纏的人了。輸給她,不丢人的。”
“你還小,老老實實練幾年,好歹也能讓她看得起你不是?”
“何況不是你讓我救唐皎的嗎?”
“喂!不會真傷心了?對着個盒子發什麼脾氣?”
“噓!”
姜禾将木盒蓋好,敲了敲蓋子,又敲了敲盒底。阮清溥聽不出區别,又見姜禾少有的認真,隻好耐着性子等她下一步動作。
“過來幫我舉火折子。”
阮清溥從懷中取出火折子,輕吹一口氣湊到姜禾身側觀察着那平平無奇的木盒。
“果真...”
姜禾看清了盒底的圖案,她的指尖滑動着雜亂無章的方塊。阮清溥眸色認真起來,眼見着無序的方塊最後拼湊成了鎏金蔓草花爵的形狀。風襲過,險些吹滅火折子。木盒發出一陣響動,底部彈起,夾層上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張紙條。
姜禾忙着取出字條,這下才肯丢過木盒。她三兩下打開字條,上面落着一列列名字,阮清溥立馬捕捉到紙條上的縣令印章以及醒目的一列“勾結江湖人名錄”。
“上面的名字有我熟知的,是禦州官員!不過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姜小姐厲害,解了我的困惑。林間的人想必都是這些官員雇來的,難怪鐵了心要劫鎏金蔓草花爵。他們以為玄機藏在寶物上,誰料在平平無奇的木盒中。”
阮清溥拿過紙條,繼續推測,“柯任在私下調查了這些人的底,不料被他們有所察覺。柯任表面屈服,實則是想靠着這次所謂的獻寶一舉揭發。”
“禮部尚書既對鎏金蔓草花爵癡心已久,就定能發現盒子的玄機。”
“那唐皎還放心的用盒子做誘餌!”
“唐皎不知道此事,柯任做事的确謹慎,隻是他在拿唐皎的命冒險。”
阮清溥的聲音冷了下來,姜禾比她的反應更激烈,她忍不住罵到。
“虛僞的官家人,到時候立了功不都算他柯任的嗎?鎏金蔓草花爵根本就是個引子,虧得唐皎拿命護着。要是鎏金蔓草花爵丢了,唐皎怕是連六扇門都待不下去了。”
姜禾憤憤不平,“眼瞎的六扇門要是做出這種事,我神機門定然第一個要她。”
“唐皎不會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