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官府,她告訴捕快傷害阿娘的盜賊手上有一處血紅的胎記,他們沒辦法查到兇手,隻能敷衍着自己——那隻是自己的臆想。不是的,那不是...
連官府都查不到,還有誰能查?夫子說六扇門可以,轉而又笑。
“丫頭,忘了這一切吧。忘了我說過的話,六扇門從不給窮人辦事。”
忘記?如果連她都忘卻,屬于阿娘的故事就徹底消散在世間了。渺茫的希望支撐着唐皎孤身一人從村莊走了出去。多可笑,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和阿娘一起走出去,卻不知是以這種方式。
遇見宋錦,唐皎的人生才開始屬于唐皎。自己被宋錦撿回了家,她誇自己的眼睛好看,唐皎很想問她,這難道不是不祥之兆嗎?她是禍種,她是阿娘的劫難。
宋錦視她如女,柳轼也順理成章成為了自己的師父。有關阿娘的案子卻默默融入在了塵土中,宋錦惋惜,她說若早些,或許就能将賊人捉拿歸案了。
當宋錦問自己,是想念書還是習武時,唐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活着,會殺盡天下奸邪之人。她活着,六扇門就不再是隻為官家服務的機構。她活着,就勢必要打破女子不可為官的謬論。
春去春又來,花謝花又開。唐皎性子愈發孤僻,人與人間的關系于她而言過于脆弱。費勁千辛萬苦進入的六扇門也沒有想象中正大光明,周圍人的自負更令她厭倦。無人招惹她,唐皎也樂得清閑。披上白衣,内心的陰暗就沒有人會看出來了。
王法,王法...日日盯着大燕律法,唐皎明白自己可以殺了他,可自己找不到他。這麼些年自己遵從内心查了不少案子,抓捕的盜賊少說也有百人,她從未看到手背有胎記之人。
唐皎讨厭盜賊,比讨厭冬日更嚴重。
和月清瑤的第一次相遇,發生在春天。她帶着鬼面,戲弄着自己。唐皎郁悶地盯着她離去的背影無計可施。
月清瑤盯上了自己,她幹淨又純粹,為什麼甘願做盜賊?唐皎讨厭她看誰都一副輕浮的模樣,更讨厭她沒個正經地撩撥所有人。自己并非她的特例,惱人的是她偏喜歡找罵地往自己身邊湊。
唐皎自知自己死闆,經曆過失去,并不相信永恒。沒有莫名的善意,就連六扇門也要看銀兩的分量,月清瑤呢?她想得到什麼?她說她的目的是自己。
月清瑤是狐狸精,愛玩消失的狐狸精。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陰暗被她一點一點勾起,好些次,唐皎盯着她的臉沉思——是否将她留在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留住一個人,不止留住她的心,更要她的人,整個人,完完全全屬于自己。
她值得嗎?和心中夙願相比,到底什麼更重要?愚蠢的問題破滅于中秋之夜,自己摘下了她的狐狸面具,她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刀。
“它叫流光,唐皎,從今往後,它屬于你了。”
她屬于我?唐皎生平第一次,想占有一個人。占有她,讓她隻準對自己笑,隻準撩撥自己,隻準待在自己身邊....
唐皎厭惡若即若離,留住月清瑤該用什麼方法?故作輕松地談起過去?
月清瑤安安靜靜地聽完了自己的幼年時光,淚在毫無征兆中跌落。唐皎下意識想伸出手想接住她的淚,卻又克制住了自己複雜的情愫。
心跳聲清晰,在靜谧的月色下。
“唐皎,丁午年,我方十六,初次闖蕩江湖,就在望月村附近...”
她雙十一哽咽,靠在了自己肩頭,“我若晚一些離開...晚一個月...或許就能幫你救下令慈...”
那時唐皎第一次見月清瑤哭,她的淚落在自己脖頸上,滾燙而熾熱。
秋風清,秋月明。唐皎藏起眸底的晦暗,攬住了阮清溥的腰肢。
月清瑤太傻,她總說自己死闆,卻又次次不顧性命的做令自己生氣的事情。她總怕影響自己在六扇門内的處境,怕外人誤解她二人的關系,她不知自己真正怕的是她一去不返,随意丢下自己...
旁人都說自己恨她入骨,最後就連月清瑤自己也信以為真。
月清瑤抛下自己的前夕,她說:“與其死在旁人手裡,我更願意你的刀穿進我的心口。”
她混蛋,她以為借着假死就能擺脫自己,她做夢...天南海北,她終有一日會将月清瑤找出來,捆在自己身邊。哪怕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也無妨...留下一個人太難,她已經失去過至親,她不想再失去至愛。
恨就恨吧,恨的越深,就該越乖,明白不能随意招惹别人。
春天又要來了呢,今年的新春,月清瑤不在自己身邊。好在唐皎向來不知放棄二字怎麼寫,她的眼線早已遍布江湖,下一個新春,月清瑤一定會待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