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分給唐皎的住宅的确簡陋,阮清溥草草沐浴完才發覺另一間房被鎖了起來,唐皎安安靜靜地為她鋪着床,阮清溥環視着整潔的屋子,随口問着。
“我住這裡?”
“嗯。”
“你住哪裡呀?”
唐皎不語,默默移開身子指了指阮清溥右側,那裡空蕩蕩的。阮清溥一時不好意思,早知自己來會讓唐皎受委屈,還不如老老實實回客棧。
“先湊合一夜。”
“湊合什麼,床又不小,幹嘛睡地上。都是女子,又沒什麼。”
阮清溥邊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邊說到,唐皎依舊不語,青灰色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阮清溥,看的女人渾身不自在。她靜等着唐皎的話,誰料對方破天荒地挑眉,重複着自己的話。
“的确,都為女子,沒什麼。”
躺在唐皎的床上,等待她沐浴歸來,阮清溥思緒混亂。不安,莫名的不安,對于李關的兩個兒子。
是雨天,霧蒙蒙的,和今夜又不同。所有事物藏匿于霧色後,姜禾困了,自己也困了,霧氣遮蓋了虛無缥缈的東西。自己戒心重,竟在霧天睡着了。客棧内的異香又是什麼,乞丐為何說沈絲的客棧鬧鬼?
“三更潮起莫停留,白鹭洲頭有客候,莫問明月幾時有。”
“蓑衣不遮寒江雪,直鈎不釣尋常流,江湖夜雨幾時休。”
腦海中似又在回蕩着船夫的歌聲,他說此曲名為《渡情》。當真如此嗎...
萦萦木質香籠絡,阮清溥惬意地眯了眯眼,一直糾纏不休的猜忌也安靜了下來。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唐皎站在床前,遲遲未有下一步動作。
“怎麼?唐小娘子害羞了?莫不是喜歡我?”
“輕浮。”
意料之内的回答,阮清溥身子移了移,給唐皎留出充足空間。溫暖的身子睡在了自己一側,唐皎吹滅了燭火,房内暗了下來。今夜霧氣濃,看不見月光。
“唐皎,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曲子,叫渡情。”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唐皎嗓音沙啞,阮清溥的心揪在了一起,莫名回了句匪夷所思的話。
“你在水靖鄉的這段日子,很累吧。”
說着,身子還無意識地湊了上去,阮清溥的手撫上了唐皎肩頭,她感受到女人微顫的身子,卻沒有聽到那一句“輕浮”。
唐皎背部很有力量感,畢竟是常年習武之人,握刀握久了,手臂上盡是肌肉,煥發着原始的美感。阮清溥在黑夜中用手勾勒着她的身影,她捏了捏唐皎緊實的上臂。
“該睡了...”
唐皎聲音隐忍,惹得阮清溥忍不住發笑,“可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很累。為什麼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這裡呢...”
“如果是你,你怎麼選。”
“你猜呀。”
撩撥的氣息徘徊在耳邊,唐皎不願回答,隻是一個勁地躲着阮清溥的“非禮”。
“我不鬧你了。唐皎,我要是你,當然也會來。不過,姐姐會先給你通信,拉着你一起來,不然多孤單?”
“你才不會...”
唐皎欲言又止,惱于被阮清溥牽動了情緒。好不容易壓下的脾氣又被翻了上來,她冷哼一聲背過身子。阮清溥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失落,她最後一次湊到唐皎耳邊輕聲到。
“睡吧,有我,有你,會無事的。”
癢意從耳根彌漫到心口,女人身上特有的撩人氣息向後散去,唐皎眉眼落上幾分失落。她想轉身,又不願轉身。不知糾結了多久,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她心口泛起點點酸澀,生平第一次看不透自己的情緒。她的手捂上心口,試圖讓煩人的跳動聲小一些,再小一些。
要是吵醒了身邊人,該如何...手從心口前移開,她轉過身,在黑夜中找尋呼吸聲的來源。發顫的手試探性地向前,一點點地向前,最終觸碰到一處柔軟。指尖,在那一瞬微微蜷縮,枕邊人發出細微的呓語。唐皎如受驚的貓兒,眼眸泛着點點漣漪。
毫無章序的心跳聲落在寂靜的夜色裡,與阮清溥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
夜深了。一夜無夢。
*
姜禾難得早起,準确來說是近乎未眠。她心事重重地下樓,老闆熱情地招呼着她,畢竟自己也算她的财神了。長春客棧的生意,差到都不能用慘淡兩個字形容。
“哎喲丫頭睡醒了呀,姐姐這剛到了一些燕窩,隻要五兩銀子。大補。瞧瞧妹妹憔悴的面色,就是因為沒喝燕窩導緻的...”
姜禾牽強地笑了笑,回絕了沈絲妄想割韭菜的心意。
“和你一起來的女人呢?怎麼一宿未歸?”
“興趣是老闆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