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溥打坐結束已是入夜。她瞄了眼窗外,當即吓得從床上下來。心跳比一切情緒反應地更及時,一聲又一聲,推着她向前走去。
推開門,酒館已打樣,房門緊閉,連小二的影子都看不到。她沒來由的緊張,腦子裡晃過唐皎不能赴約的一百個理由。
樓上的廂房亮着燈,有人推門而出,是花瓊。她撐着腦袋,步子虛浮,向着樓下走去,向着阮清溥走去。阮清溥向前兩步,随着花瓊的靠近,她嗅到一股酒香。
“她在樓上。”
花瓊淡淡說道,她看出阮清溥霎那間的欣喜,一時煩悶,默默順着偏房走去。阮清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謝你,花瓊。”
翻來覆去隻有這一句謝謝,花瓊停步回頭,隻看到阮清溥上樓的背影。她蹙眉,細想她與唐皎間,也隻有一聲謝謝嗎?不願多想,不願讓郁悶的情緒纏上自己,怪桂花釀,擾了自己的心神。
阮清溥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廂房前的,她遲遲不敢敲門,被躁動不安的心跳擾得失去思考能力,準備了許久的話也漸漸淡忘。她深呼吸,心跳聲清晰,她用手背貼了貼臉,心跳聲清晰,她用手摁住心口,清晰的聲音還是不止。
阮清溥垂眸,想起逃亡的日子裡,名為悔恨的東西,于是沒有理由膽怯。她方擡頭,手未碰到門,門反倒自己開了。比花瓊身上更醉人的酒香撲面而來,混合着清幽的木質香,一點一點安撫着阮清溥的情緒。
阮清溥眸中漾起點點漣漪,不做任何反應,忘記任何反應,隻呆呆看向唐皎。眼中人面色潮紅,眼底的委屈近乎要将自己眼眸。她咬着下唇,像是質問,像是埋怨,好半天,悶悶吐出一句話。
“你為什麼躲我...”
“我哪有躲你?”我哪裡舍得躲你。
醉酒的唐皎聲音泛柔,聽得阮清溥耳根一軟。她莫名燥熱,不等壓下異樣,身前人踉踉跄跄跌至自己懷中,她聽到了,她一定聽到了,自己毫無章法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冬夜,訴說着塵封已久的秘密。
唐皎遲遲沒有開口,阮清溥身子僵硬,半晌,她喉嚨發澀,欲要打破僵局,“唐皎,你...”
“噓。”
阮清溥哭笑不得,她不說話,也不準自己說話,難道她二人就這樣一直抱下去嗎?若真如此,自己也是求之不得的...隻是重要的事還沒說呢,再錯過,自己會不甘。
“聽...”
唐皎喃喃,阮清溥沒聽清,問着:“聽什麼?”
“聽...吵...這裡...”
唐皎指尖自上而下,劃過阮清溥的眉、眼、唇、頸,最終端端停在女人心口處。她指尖冰涼,阮清溥燥熱難安,本以為能被她壓下火,到頭來卻更加滾燙。
“吵...”
唐皎又說,阮清溥盯着唐皎的唇,眼神閃躲。還是怕被花瓊瞧見,阮清溥又是哄又是勸才将唐皎拉回廂房内。坐在蒲團上,準備給唐皎倒杯茶醒酒,木質香氣息又逼近,女人跪坐在自己膝上,順勢環住自己脖頸,像是要将自己囚住。阮清溥手一抖,茶水如數溢出,她停下手中動作,回頭盯着唐皎。
盯着她的眼睛,她青灰色的眼睛。唐皎離自己太近,太近...近到阮清溥呼吸着她的呼吸,被酒香沾染,竟也染上幾分迷離。站在理智邊緣,她用手勾起唐皎的下巴,讓她被迫看向自己。
“唐小娘子,我是誰?”
“狐狸精...”
唐皎聲音似貓兒,一股熱流由耳根傳到心口,阮清溥空閑的手不知何時滑落至她的腰間。
“唐皎...”
阮清溥喃喃,“唐皎...我...”
唐皎湊近她,想聽清她在說什麼。阮清溥啞言,眼底泛着氤氲,不知怎樣開口,才能将心底的酸澀一并說給她聽。
“唐皎...”
“我在。月清瑤,我在...”
唐皎引誘着她,蠱惑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她在,“我在聽你說,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桌下滾落着小玉瓶,不久前,裡面曾裝着一顆醒酒丹,現已不知去向。
“唐皎,我想見你,離開的一月,我日日都在想着你。”
“為什麼,想我?”
阮清溥緊張,她無措地放下手,語無倫次道:“想聽你叫我的名字,想看你笑,夢裡也能和你相遇。唐皎,外界的傳言半真半假,我不信,我不想信,因為我對你...”
唐皎指尖微微蜷起,攥着一小團衣角,呼吸愈發急促。她的耳根紅欲滴血,仍耐着性子輕聲道:“你對我,什麼?”
“我對你,非敵,亦非友。”
“所以,是什麼?”
唐皎擡眸,目光灼灼,緊盯着阮清溥的唇,等待着她的回應。
“我待你,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我待你,不求目的,隻問今朝。”
她聲音太輕,萬幸,唐皎聽清了。比以往更清晰,更沉重的聲音,跌落在心谷,引起萬千回響。久久萦繞在耳邊。
阮清溥目光閃躲,她等着唐皎的回應,說些什麼都好...片刻,酒香忽近,涼薄的唇,貼在阮清溥唇角。她聽到了,她也聽到了,屬于她們的心跳,交織在夜色裡。
“月清瑤,我對你,亦如此。不論正邪,隻問今朝。”
“唐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