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三年級暑假開始了。
洛伊絲回到家的第一天就發了一場嚴重的高燒,與她九歲那年的那一次不相上下。
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恢複,能爬起來的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朋友們寫信,羅恩有了一隻新的,年輕力壯的貓頭鷹,它帶來的回信比哈利和赫敏的都要快。
羅恩在信的開頭狠狠嘲笑了洛伊絲一把,接着他邀請洛伊絲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杯的字迹變得歪歪斜斜,也許是金妮和他搶羽毛筆或者是揍了他一頓,總之他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很官方的“注意身體”一一在洛伊絲看來和多喝熱水沒什麼分别。
赫敏的回信足足有五頁紙,而信裡唯一一種和羅恩重合的内容就是即将到來的魁地奇世界杯,剩下的所有篇幅都被她用來批評洛伊絲那天晚上危險的作為,總覺得隔着信紙赫敏嚴厲的目光也會透出來。
洛伊絲心有餘悸地縮縮脖子,順勢躺倒在床上,諾特莊園外種着好幾排紫杉樹,吹進來的風都澀澀的,吹得她麻酥酥的,眼看就要進入夢鄉。
大床的另一側倏地陷下去,洛伊絲轉了個身直直對上西奧多藍色的眼睛,像掉進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說起來也奇怪,自從洛伊絲從尖叫棚屋回來在醫療翼躺了十幾天之後,西奧多的态度就變得奇怪起來。
可赫敏在火車上問了半天,洛伊絲也說不出哪裡奇怪,但她明白西奧多心裡一定有什麼東西長出來,從前他可從來不會和沒病沒災的自己挨得這麼近。
洛伊絲枕着自己的胳膊,西奧多拿起手裡的課本拍拍她的臉,書頁比人體的溫度低一點,洛伊絲隻覺得臉頰涼涼的,墨香氣和西奧多的味道混着沖進鼻腔。
“你有話問我。”
“你最近變得很奇怪。”
西奧多下意識歎了口氣,他伸出手撥弄洛伊絲額前的碎發,小心翼翼地把眼神控制在親情的範圍裡。
“知道嗎,洛伊……那天趕去醫療翼看見你蒼白着臉躺在那裡時,我感覺自己快要溺死了一一我從前一直以為我恨你,至少也該讨厭你,有時候那一點點對你的憐憫是我的同情心作祟,但現在一一”
洛伊絲眨眨眼,金棕色的眸子在太陽的映射下發出玻璃珠一樣的光彩,西奧多卻突然想起來五歲那年哭鬧着養在身邊卻死掉的小鳥,他覺得羞恥,因為自己肮髒的私心。
“現在怎麼了?”
“現在我知道了,你是我妹妹……洛伊,我很愛你。”
“我也愛你,哥哥。”
洛伊絲打了個哈欠,西奧多的輪廓漸漸模糊,她恍惚間感覺有人抱着自己坐起來,腳腕貼在床柱上有種奇特的觸感。
“想和我一起去看世界杯嗎,”西奧多蹲下身抓住洛伊絲的小腿,把毛茸茸的拖鞋套在她腳上“隻有我和布雷斯兩個人,剩下的人都和自己的家長一起來。”
“我答應了羅恩他們了,得和亞瑟叔叔一起去。”
“嗯,那也沒關系。”
西奧多抓起那本魔藥書,拉着洛伊絲站起來,像是要說服誰似的又重複了一遍。
“那也沒關系。”
*
洛伊絲收拾好行李後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女貞路四号,今年她再乘坐騎士巴士時要比去年習慣多了,至少站在哈利家門前時她還有朝來開門的佩妮姨媽笑出來的力氣。
“我是哈利的朋友,”洛伊絲中指和拇指轉筆一樣轉動着魔杖“您會請我進去坐坐的對嗎?”
牆上的鐘表隻差一刻鐘就要指到五點,哈利剛好走下樓梯來到客廳裡,他把自己的行李和洛伊絲的擺在一起,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佩妮姨媽像神經病一樣把墊子擺來擺去。
弗農姨夫手裡捧着報紙,但他的眼睛一動不動。
“他在害怕呢,”哈利貼近洛伊絲“上次海格見到他們的時候給達力變出一條豬尾巴,他們倆把他送到私人醫院去才把那東西割掉。”
哈利受不了這種氣氛,想拉着洛伊絲去門廳的樓梯上坐着,洛伊絲看了看壁爐,一動也沒有動。
“就在這裡,一會兒有好戲看。”
很快,五點鐘到了又過了,西裝革履的弗農姨父已經在微微冒汗。他打開前門,朝馬路上左右張望了一下,又立刻縮回腦袋。
五點十分……五點一刻……哈利也開始沉不住氣了,隻有洛伊絲依然不緊不慢地觀察着德思禮家的陳設,五點半的時候,弗農姨父和佩妮姨媽在客廳裡沒好氣地嘟囔着:
“一點兒也不尊重别人!”
“我們或許還有别的約會呢。”
“他們大概以為,如果他們來晚一點兒,我們就會邀請他們吃晚飯。”
“哼,想都别想,”弗農姨父站了起來,在客廳裡踱來踱去“他們帶上他就走,不許一一”
弗農姨夫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像被誰掐住了脖子,德思禮家封死的壁爐後面傳來重重的敲打和摩擦聲,很快又傳來幾個人的說話聲。
“唉喲!不對,弗雷德,快回去,大概是弄錯了……叫喬治别一一唉喲!不對,喬治,這裡擠不下了,快告訴羅恩……”
“說不定哈利能聽見我們呢,爸,也許他能放我們出去……”
好幾隻拳頭砸在被封死的壁爐上,那前面還放着一個燒煤的假電爐。
德思禮夫婦像兩隻發怒的狼獾,猛地對哈利發起了攻擊。
“怎麼回事?!他們在幹什麼?”
洛伊絲和哈利對視一眼,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想靠飛路粉到這兒來,隻是你們把壁爐封死了一一”
洛伊絲在哈利向德思禮夫婦解釋的同時走到壁爐跟前,隔着壁闆朝裡面喊話:
“亞瑟叔叔,您能聽見嗎?我是洛伊絲,他們家把壁爐封死了,你們出不來……”
拳頭撞擊的聲音停止了,韋斯萊先生很是不解:
“他們幹嗎要把好好的壁爐封死?”
“他們弄了一個電火爐。”
“真的?”韋斯萊先生的聲音興奮起來“帶電的?有插頭嗎?太棒了,我一定得見識見識……讓我想想……唉喲,羅恩!”
洛伊絲打量着德思禮家小小的壁爐,生怕韋斯萊先生和他的三個兒子擠死在裡面,她擺擺手示意哈利向後退,自己則是彎着腰小聲說:
“我建議您把壁爐炸開,反正德思禮家有個電火爐,他們估計不在乎這個。”
洛伊絲退到沙發前,弗農姨父反倒向前跨了幾步。
“等等!”他沖着爐火喊道,“你們究竟想幹什一一”
封死的壁爐梆一聲炸開了,電爐飛到房間那頭,韋斯萊先生、弗雷德、喬治和羅恩随着一大堆碎石牆皮被甩了出來。
除了遠離爆炸中心的哈利和洛伊絲,每一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包括穿着他最好西裝的弗農姨夫,喬治伸出沾滿灰塵的手撲上來掐洛伊絲的臉,被小女巫一腳踹了回去。
“哈利的表哥在樓上躲着呢,”洛伊絲趁着韋斯萊先生和德思禮夫婦說話的功夫,把達力的位置透漏給雙胞胎“你們有什麼奇怪的小玩意,盡管往他身上招呼。”
“使命必達,小羊。”弗雷德和喬治異口同聲,揣着這個暑假新研發出來的肥舌太妃糖開開心心地上樓去了。
韋斯萊先生在房間裡東張西望。凡是與麻瓜有關的他都喜歡,他特别渴望地走過去仔細看電視機和錄像機。
“它們是用電的,是嗎?啊,我看見插頭了,我收集插頭……還有電池,很多很多電池。我太太以為我瘋了。”
弗農姨夫顯然也以為韋斯萊先生瘋了,他謹慎地向右移動了一點兒,用身體擋住了佩妮姨媽,好像韋斯萊先生是什麼會突然跳起來向他們發起進攻的神奇動物似的。
達力忽然又出現在客廳裡,也許是弗雷德和喬治的響動把他吓到了樓下,他想和佩妮姨媽一樣躲在弗農姨夫身後,弗農姨父的大塊頭可以綽綽有餘地遮擋住幹瘦的佩妮姨媽,可要擋住達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啊,你就是哈利的表哥對嗎?”韋斯萊先生再次嘗試着與他們交談,他和藹地問用雙手捂着屁股的達力“假期過得好嗎?”
達力嗚咽了一聲,洛伊絲看到他用雙手把肥胖的屁股捂得更緊了。
弗雷德和喬治東張西望地回到客廳裡來,一見達力,兩人臉上同時綻開了一模一樣的壞笑。
“好了,我們準備走吧,孩子們。”
韋斯萊先生撸起長袍的袖子,抽出魔杖,德思禮一家三口以同樣的姿勢退到牆邊。
韋斯萊先生用魔杖指着他身後牆上的那個洞,壁爐裡立刻蹿起火苗,噼噼啪啪地燃得很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束着拉繩的小袋子,把它打開,他又從裡面捏出一點粉末投進火裡,火焰馬上變成了碧綠色,火苗蹿得比剛才還高。
洛伊絲興沖沖地跑到最前面第一個上路,臨走前她興奮地朝壁爐外的男孩們揮揮手,突然傳來一陣可怕的幹嘔聲,佩妮姨媽失聲驚叫起來。
洛伊絲隻勉強看見達力嘴裡冒出一尺長的、紫紅色的舌頭,飛路粉起效了,她感覺自己越轉越快,胳膊肘緊緊地貼在身體兩側,無數個壁爐飛速閃過,快得簡直看不清楚。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吐了的時候,洛伊絲臉朝下摔倒在韋斯萊家廚房的壁爐外面,小小的廚房裡低低的笑聲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太丢人了,洛伊絲簡直不願意爬起來,兩個紅頭發的男人在擦得幹幹淨淨的木桌上坐着,其中一個伸出大手拉她起來,順便和她握了握手。
這一定是查理,他在羅馬尼亞研究火龍,手指上長滿了老繭和水泡,一隻手臂上還有一道被火灼傷的疤。
比爾也站起來,他個子高高的,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巴,耳朵上還戴着一隻耳環,上面懸着一個小扇子似的東西,這副裝扮即使是去參加搖滾樂音樂會也不會顯得不合适,洛伊絲盯着他皮衣上亮閃閃的鉚釘看。
“你比我想象得要酷多了!”
“不然我該怎麼樣?”
“不是……主要是金妮一直告訴我你O.W.Ls有十二個O,又是學生會主席,我以為你會和珀西差不多呢……”
洛伊絲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太禮貌,抿緊嘴巴朝比爾笑着,他倒是沒有生氣,也伸出手來和洛伊絲握了握。
“你看起來很乖,也不像是能打赢男孩還被關禁閉的樣子。”
“金妮連這個也告訴你呀……”
“那倒不是,金妮很喜歡你,她隻會和我們講你有多漂亮多優秀,是羅恩告訴我的。”比爾用那雙龍皮靴子的鞋跟磕磕地面“你一年級的時候和他打過架對嗎?現在再提起這件事他還會覺得丢臉。”
“一年級的時候他實在是該打,”洛伊絲想起在洗手間哭了一整天的赫敏“那天我摁着他……哦,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在他哥哥面前說這個?”
洛伊絲的話沒有說完,随着一陣輕微的爆裂聲,弗雷德、喬治、羅恩和哈利接二連三地從壁爐裡走出來,喬治像完成了什麼有關巫師存亡的偉大實驗似的,眉飛色舞地向洛伊絲邀功:
“看見了嗎小羊!我們的肥舌太妃糖成功了!”洛伊絲趕緊後退一步,因為喬治現在看起來像是要把她抱起來扔到天上去“花了我和弗雷德半年時間……他的舌頭腫了四尺多長!”
“就因為這個你們倆的O.W.Ls加在一起也沒有七個O,還讓媽媽把你們的訂貨單燒了個精光。”
比爾說話時臉上浮現出一種洛伊絲十分熟悉的笑容,是弗雷德和喬治捉弄羅恩時才會有的,她隐約覺得韋斯萊家大的欺負小的是一種一脈相承的傳統。
弗雷德想反駁什麼,韋斯萊先生在這個時候也回來了,他從沒這麼生氣過。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弗雷德!你到底給那個麻瓜男孩吃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給他,我隻是不小心撒在地上,誰叫他自己撿起來吃的,這可不能怪我。”
“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肯定會吃!這種行為嚴重損害了巫師和麻瓜的關系!我一生緻力于反對虐待麻瓜的工作,結果我自己的兒子——”
“我們不是因為他是麻瓜才給他的!”弗雷德氣憤地打斷了韋斯萊先生的話,一旁的喬治也跟着嚷“我們捉弄他是因為他專門欺負人。對不對,哈利?”
“他們說得沒錯,韋斯萊先生,達力就是愛欺負人。”
“我作證,”洛伊絲宣誓一樣舉起右手“哈利的表哥可比您想象的惡劣多了。”
“問題不在這裡!”韋斯萊先生氣呼呼的“你們等着吧,我要告訴你們的媽媽——”
“告訴我什麼?”韋斯萊夫人走進廚房,她往常都是笑眯眯的,現在卻是因為懷疑眯起眼睛。
金妮和赫敏從韋斯萊夫人身後冒出來,朝着洛伊絲露出微笑,韋斯萊夫人也親切地和哈利還有洛伊絲都打了招呼,接着又開始審犯人似的問韋斯萊先生。
“快說,亞瑟,怎麼回事?”
“沒什麼,莫麗,弗雷德和喬治剛才……嗯,總之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他們這次又幹了什麼?如果又和韋斯魔法把戲有關——”
弗雷德和喬治緊張起來,像被誰捏住了脖頸似的,洛伊絲搜尋一圈,目光最後落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赫敏也開口解圍:
“羅恩,我們帶哈利去看看他睡覺的地方好不好?”赫敏歪着腦袋說,羅恩也很給面子,立即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