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姆裡奇這次縮短了禁閉時間,但分開了哈利和洛伊絲,讓他們兩個在不同的時間關禁閉,這使得折磨程度大大提升。
洛伊絲的禁閉在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的十分鐘就要開始,她根本沒有時間吃飯,饑腸辘辘地在羊皮紙上寫下一遍又一遍的“我不可以頂撞老師”,連她用來包紮的手帕都被暗紅色的鮮血浸透。
所以在走廊裡遇見巡邏的赫敏時,為了避免像上次遇到塞德裡克那樣也被發現,洛伊絲下意識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但她有點沮喪地覺得,赫敏也許不會管她,她可能還在和自己生氣呢…
“過來,”出乎意料地,赫敏主動把一瓶黃色的液體遞給洛伊絲“回去把你的手浸在裡面,這是一種經過過濾和酸洗的莫特拉鼠觸角汁液,應該能管點用。”
“你不生氣啦?”
“當然生氣,”赫敏冷冰冰地解開洛伊絲胡亂裹起來的手背,用醫療翼借來的幹淨紗布重新給她包紮着“要不是羅恩今天發現哈利手背上的傷,你們兩個還要瞞到什麼時候?”
“我——”
“你難道真的想讓她在你身上留下永久性傷疤嗎?多難看……”
“不難看,”洛伊絲得意地晃晃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手“如果真的留下了,那就是我勇敢反抗烏姆裡奇暴()政的騎士勳章。”
“哪有你這樣的騎士…今天是誰在變形課上哭得可憐巴巴的,要我提醒你嗎?”
“那是因為你在和我生氣,赫敏,你知道我失去你這個朋友的話會活不下去的。”
“哦,是因為沒人借你筆記抄了嗎?”
“這個隻算其中之一!”
“好吧好吧,我也是…”赫敏一把抱住洛伊絲,毛茸茸的腦袋蹭着她的臉頰“我沒有你也會活不下去的,所以以後不要再瞞我任何事情了。”
當哈利結束禁閉回到公共休息室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來到了半夜,赫敏焦急地把一碗莫特拉鼠觸角的汁液推到他面前,把哈利的手摁進碗裡泡着。
克魯克山邀功似的繞着哈利的腿蜷縮起來,大聲地呼噜呼噜叫,然後跳到他的膝頭趴了下來,哈利一邊感激地用左手撓着克魯克山的耳朵根,一邊聽見羅恩氣憤地提議:
“我覺得你們倆還是應該想辦法說說這件事,麥格教授知道了,肯定會氣得發瘋。”
“是啊,她大概會的,但萬一烏姆裡奇又通過另一條法令,規定凡是對高級調查官有意見的人都要被立即開除怎麼辦?”
羅恩張了張嘴想反駁,但什麼也沒說出來,愣了一會兒,又把嘴合上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她是個可怕的女人,我們必須采取行動了。”
“說得對,我建議下毒。”
“不是說那個!羅恩,”赫敏有點緊張地望了哈利一眼“是這樣,我在想……也許是時候讓我們自己來做了。”
“自己來做什麼?”
哈利懷疑地問,他的手仍然泡在莫特拉鼠觸角的汁液裡。
“嗯……我們自己學習黑魔法防禦術。”
“别胡扯了,”羅恩抱怨道,“你想要增加我們的負擔?難道你不知道,我和哈利又落下了一堆家庭作業,現在才剛第二個星期!”
“可是這比家庭作業重要得多!”
羅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赫敏:
“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家庭作業更重要了。”
“别說傻話,當然有的,”哈利看到赫敏的臉上突然容光煥發,就像平常她對S.P.E.w.表現出來的狂熱激情一樣,他不由得産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我是說,就像哈利在烏姆裡奇的第一節課上說的,我們要做好準備,去對付外面将要等待我們的一切,我們需要一個老師,一個合适的老師,他可以教我們怎樣使用魔咒,如果我們做得不對,還可以糾正我們。”
“你是在說盧平教授?”
“不,不,我不是在說他,他整天忙着鳳凰社的事,而且,我們最多能在去霍格莫德村過周末時看見他,那個次數是遠遠不夠的。”
“那麼是誰呢?”
看見哈利朝他緊皺的眉頭,赫敏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你還看不出來嗎?我說的是你,哈利。”
夜晚的微風吹得羅恩身後的窗戶嘎嘎作響,爐子裡的火已經熄滅了。
“我怎麼啦?”
“我是說讓你教我們黑魔法防禦術。”
哈利呆呆地轉向羅恩,想和他交換一下氣惱的眼神,有時赫敏滔滔不絕地闡述S.P.E.w.之類的荒唐計劃時,他們常會這樣交換眼神,然而令哈利驚愕的是,羅恩的表情并不氣惱,他微微蹙起眉頭,顯然是在思考。
“這倒也是個主意。”
“什麼主意?”
“你教我們學魔法呀。”
哈利臉上挂起笑容,他覺得這幾個人肯定是在跟他開玩笑呢。
“可我不是老師,我不能——”
“哈利,别妄自菲薄,你是全年級在黑魔法防禦術方面最出色的。”
“我?”哈利笑得比先前更開心了“我才不是呢,你和洛伊絲每次考試成績都比我好——”“實際上不是的,三年級的時候就不是了,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沒法施出守護神咒……我指的不是考試成績,哈利,想想你做的那些事!”
“什麼事?”
“不是吧哈利,你再這樣下去我就不是很确定到底要不要一個這麼傻的人來教我黑魔法防禦術了,”羅恩學着高爾的樣子,滑稽地拉長了臉“第一年的魔法石,第二年的蛇怪……還有——”
“聽我說!”哈利幾乎是氣憤地小聲吼着“這些事情說起來挺了不起,可全都是憑的運氣!我一半的時間都不知道在做什麼,根本就不是計劃好的,我隻是憑着感覺行事,而且差不多總是能得到幫助——”
羅恩和赫敏還在那兒發笑,哈利覺得自己的火氣上來了,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生氣:
“洛伊絲!别光坐在那!他們兩個瘋了!你快幫我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這不是挺好的嘛,我也覺得你有資格教我們黑魔法防禦術。”
“天呐,别笑了!好像你們知道得比我還清楚,告訴你們吧!我每次能夠死裡逃生,并不是因為我在黑魔法防禦術方面多麼出色,我能夠僥幸逃脫都是因為……因為我總能夠及時得到幫助,或因為我的感覺還算準确!但每次我都是糊裡糊塗地過來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碗莫特拉鼠觸角汁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碗被摔得粉碎,哈利這才發現自己站了起來,卻不記得他是怎麼站起來的,克魯克山一溜煙兒鑽進了沙發底下。
“你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你們……你們以為那隻是背誦一大堆魔咒朝他們扔過去,就像你們在課堂上那樣?那些時候,你明知道在你和死亡之間沒有任何東西,除了你自己——你自己的智慧,或勇氣,或其他什麼——你明知道自己轉眼間就會被人殺害,或遭受折磨,或眼睜睜地看着朋友即将死去,還怎麼能夠正常地思考,老師們從沒有在課堂上告訴過我們,跟那樣的東西打交道是什麼感覺!而你們兩個坐在這裡擺出這副樣子,難道因為我是一個聰明的男孩所以才活着站在這裡嗎?不是的!隻是因為伏地魔需要我,如果他不需要我!就像他不需要洛伊絲塞德裡克和弗裡那樣,我也會——”
哈利的吼聲戛然而止,他記得上一次自己這樣大發雷霆,口無遮攔地說出墓地裡相關的事時,洛伊絲的反應是怎樣的。
可洛伊絲沒有像上次一樣逃避,盡管她現在感到無比地疲倦,隻想倒在扶手椅裡睡一覺,好把全部的不愉快記憶都忘掉,但她不能再對凱文的死耿耿于懷,人不能隻擁有美好的東西,就像浪漫的婚禮附帶着結婚後的頻繁瑣事,也像越走越高後就會和以前的大部分朋友漸行漸遠,分離和釋懷是成長路上的必修課。
“哈利,”洛伊絲盡量平靜地喊他的名字,她額頭上的青筋間歇性地跳着“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明白這種感受,但我知道正是因為這個,我們才需要你。”
“是的!”赫敏戰戰兢兢地說“我們需要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面對伏……伏地魔。”
她很少說出伏地魔的名字,這次卻下定決心講了出來,也正是這一點使哈利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仍然急促地喘着氣,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這時才意識到他的手又在一跳一跳地劇痛,真後悔不該打碎那碗莫特拉鼠觸角汁。
“怎麼樣?好好考慮考慮,好嗎?”
哈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赫敏,他已經為剛才的大發雷霆感到羞愧了,他點點頭,其實并不清楚自己同意的是什麼。
赫敏站了起來,使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
“那我和洛伊絲要去睡覺了,晚安,哈利。”
自從第一次提出讓哈利講授黑魔法防禦術課的建議之後,赫敏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再提這件事,洛伊絲和哈利在烏姆裡奇那裡的關禁閉終于結束了,不知道那行已深深刻進手背的文字會不會完全消失,羅恩又參加了四次魁地奇球訓練,最後兩次沒有受到大聲喝斥,在變形課上他們四個讓老鼠消失的魔咒都已經成功,其他課程的成績也在按部就班地向前進着。
當哈利以為她們已經放棄這個想法,開始專心緻志地學習和完成家庭作業的時候,在九月底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他們四個坐在圖書館裡為斯内普查找魔藥成分時,這個話題又被提了出來。
哈利沒有馬上回答,他在假裝仔細閱讀《亞洲抗毒大全》中的一頁,因為他不想把腦子裡的想法說出來。
在剛剛過去的兩個星期裡,他其實對這件事情考慮了很多,有時覺得這是一個荒唐的念頭,就像赫敏剛提出來的那天晚上一樣,有時卻發現自己在思索他與黑魔法生物和食死徒的各種交鋒中,最起作用的那些魔咒,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樣其實有點像在備課。
洛伊絲用書本狠狠敲了他的腦袋,現在哈利不能再裝作對《亞洲抗毒大全》很感興趣的樣子了,于是他慢悠悠地回答:
“我是想過一點……但是,你們已經聽明白,我其實靠了很大一部分運氣對不對?”
“可是,哈利,你假裝在黑魔法防禦術方面不出色是沒有用的,因為你确實是出色的……去年隻有你一個人能徹底擺脫奪魂咒,或者變出一個守護神,你能做到各種就連成年巫師也做不到的事情,威克多爾總是說——”
“等等”羅恩猛地把頭轉向赫敏,速度太快,似乎把脖子都擰痛了“什麼?威克多爾說什麼啦?”
“他說哈利會的魔法就連他也不會,但他當時已經在德姆斯特朗上最後一年級了。”
“你該不會還跟他保持着聯系吧?”
“是又怎麼樣?”赫敏面上的表情冷冷的,但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我也可以有一個筆友嘛……”
“他可不隻是想做你的筆友。”
“行啦,羅恩,現在重要的不是赫敏的筆友,”洛伊絲有點無奈地打斷了揉着脖子的羅恩“那麼,哈利,你是怎麼想的……你會教我們嗎?”
“隻教你們嗎?”
“我和你說了你可别生氣,”赫敏看上去又有一點不安“但我确實認為,隻要有誰想學,你都應該教他們……我是說,我們是在談論如何保護自己,抵抗伏……伏地魔,如果我們不給其他人提供機會,似乎不太公平。”
“但是除了你們幾個,誰還會願意讓我教呢?别忘了我現在隻是一個謊話連篇還有妄想症的怪物。”
“放心吧哈利,肯定會有很多人願意的,”洛伊絲一邊說一邊繼續低着頭抄寫那張描繪中國咬人甘藍的圖表“聯絡想學的人這件事就交給我。”
“洛伊說得對,”赫敏朝哈利探過身,羅恩之前一直皺着眉頭注視着她,這下也跟着湊上去聽“十月的第一個周末我們要去霍格莫德,不如就叫那些人在那裡和我們碰面。”
“為什麼一定要弄到校外去?”
“因為不能讓烏姆裡奇教授發現我們正在做的事,她肯定會很不高興。”
去霍格莫德的那天早上天氣還算晴朗,但是有時候會有涼涼的風吹過,赫敏說一般的同學不會到豬頭酒吧去,所以把豬頭酒吧選成了“接頭地點”。
他們四個順着大路向前走,經過了喧鬧的佐科笑話店,也經過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貓頭鷹呼啦啦飛出來的郵局,又拐進旁邊的一條小路,這才找到了豬頭酒吧。
第一眼看見的破爛木頭招牌懸挂在門前鏽迹斑斑的支架上,上面畫着一個被砍下來的野豬頭,血迹滲透了包着它的白布,洛伊絲走近時,甚至可以聽到招牌被風吹得吱吱嘎嘎作響,他們四人在門外遲疑着,顯得有點緊張地走了進去。
裡面與三把掃帚酒吧完全不一樣,那兒的大吧台總使人感到明亮、幹淨而溫暖,豬頭酒吧隻有一問又小又暗、非常肮髒的屋子,散發着一股濃濃的羊膻味,幾扇凸窗上積着厚厚的污垢,光線幾乎透不進來,粗糙的木頭桌子上點着一些蠟燭頭。
吧台那兒有一個人,整個腦袋都裹在髒兮兮的灰色繃帶裡,不過仍然能一杯接一杯地把一種冒煙的、燃着火苗的東西從嘴上的一道繃帶縫隙中灌進去;窗邊的一張桌子旁坐着兩個戴兜帽的人影,如果他們不是用很濃重的約克郡口音在說話,簡直就像是攝魂怪;在壁爐旁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坐着一個女巫,厚厚的黑色紗巾一直垂到她的雙腳,隻能看見她那把面罩頂得微微凸起的鼻尖。
酒吧老闆側身從一個後門閃出,朝他們迎上來,他是個看上去脾氣暴躁的老頭兒,長着一大堆長長的灰色頭發和胡子,個子又瘦又長,洛伊絲從他臉上可以隐約看出一些和鄧布利多教授相似的特征,沒有理會這些小孩疑惑的目光,酒吧老闆嘟囔着問道:
“要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