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經理人Judas攜款潛逃的資金中,有一大部分是莊園所有工作人員的工資。
而明天就是發工資的時間。
梁今禾心如死灰地摘下手指上碩大的紅寶石戒指,脖子上的珍珠項鍊,以及腕上的純金手串,一個個遞給夏惜:
“把我的寶貝們都賣了,先發工資。”
夏惜眼淚汪汪:“Annabella,您真是一位慷慨的資本家。”
梁今禾的英文名叫做Annabella。
這樣的贊美并不能使得梁今禾糟糕的心情變好。
她問夏惜:“Judas平日的行徑,為什麼沒有人舉報呢?”
Judas不是一個好的管理者,他不僅以權謀私,在工作中還欺壓同事,作威作福。
夏惜遺憾地道:“之前有員工發過舉報郵件,但您的父親并沒有受理。”
梁今禾這才想起來,梁柯曾在飯桌上抱怨過老外實在太迷信。
當時梁今禾一頭霧水,并沒有放在心上。
在夏惜的提醒下,她才明白,那位鼓起勇氣舉報Judas的員工聽說中國老闆都很含蓄,也喜歡含蓄的人。
于是,他并沒有直接講Judas的惡劣行徑,而是拐彎抹角地在郵件裡說:
[Judas的名字和背叛耶稣的十二門徒之一加略人猶大重名,這對莊園的發展不利。]
員工用這種方式暗示Judas的背叛,卻被梁柯誤認為是過于迷信。
梁今禾一時語塞。
她閉了閉眼,咬牙切齒地想,該死的Judas,這個跑路的家夥如果被她找到,她一定要往他的嘴巴裡塞滿變态辣的曹氏鴨脖,再來一斤三鹿奶粉兌水灌進去,最後扭送警察局。
陽光普照,莊園附近的小孩子們在肆意瘋叫,他們像是剛從籠子裡放出的小鳥,肆意地在陽光下奔跑、嬉戲。
在數不清是第十幾次或是第幾十次從當地警局出來,梁今禾得到的答複是:
[Judas人間蒸發,毫無蹤迹。]
夏惜跟在梁今禾身後,頗有些垂喪氣。
經過這幾周的嘗試,梁今禾認為再花費時間找Judas這件事情的性價比太低了,她決定先把精力投入到經營中。
梁今禾拍了拍夏惜的肩膀,開車帶她去餐廳吃飯。
她們去的是一家漂亮的法國菜餐廳。
步入餐廳,淡淡的薰衣草香與新鮮烘焙的法棍香氣交織在一起,餐廳内部裝飾以溫暖的木質色調為主,搭配着柔和的燈光與精緻的挂畫,牆上挂着幾幅描繪法國鄉村風光的油畫,讓人仿佛置身于普羅旺斯的陽光下。
梁今禾一口氣點完了餐廳的招牌菜:法式鵝肝、香煎蝸牛、紅酒炖牛肉、洛林乳蛋餅……
夏惜心疼地看了眼菜單,看不懂法語,但看得懂後面的價格。
她合上菜單:”其實我們不需要到這麼昂貴的餐廳用餐,Annabella。“
“我知道現在莊園面臨财務危機,盡管很感激您的慷慨,但當務之急是找到Judas,追回款項。”
梁今禾從警局出來後,特地補了個妝,此時她看起來妝容精緻,打扮得像一位美麗的淑女。
她優雅地擡起精緻的水晶杯,喝了一口玫瑰汁和葡萄酒的混合飲料:
“夏惜,你對中國文化感興趣嗎?”
夏惜微笑:“當然。”
梁今禾道:“那我教你一首著名詩人寫的詩: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及時行樂,才是真理。”
夏惜愣了愣,随即被逗笑:
“請問這位著名詩人是一位姓梁的美麗小姐嗎?”
梁今禾露出笑容,但她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便有更大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梁今禾詫異地擡頭,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孩兒,甚至可能仍在青春期,他站在她們的餐桌旁。
他的頭發是溫暖的棕色,略帶卷曲,像是秋日裡陽光下搖曳的楓葉,既自然又富有生命力,發絲間偶爾閃爍着餐廳燈光的光澤。
此時他看向梁今禾的眼神亮晶晶的,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就像是熟透的蘋果。
他似乎是想搭讪,然而他還沒從剛才的笑話裡完全冷靜下來。
從“哈哈哈哈”到“鵝鵝鵝餓”,他甚至笑出了鵝叫。
梁今禾尬尴而不失禮貌地為他遞上一張紙巾,方便他擦一擦因為笑得太激動而四處飛濺的口水。
男人終于止住笑聲,用中文開始搭讪:
“美麗的小姐,我的名字叫做Bob,中文名叫做李華,我非常熱愛中國文化,請問我能為您送上一份中國餡餅嗎?”
梁今禾沉默了,法國餐廳的中國餡餅,她認為這一定是一道黑暗料理。
而且Bob的中文名字李華,會讓她聯想到讀初中時每一場英語考試,她都要幫李華寫信。
那時候梁今禾的媽媽還沒有去世,盡管媽媽和梁柯鬧翻決定離婚,并且搬了出去,但梁今禾不願意去國外讀書,選擇留在國内,這樣每周的周二能見媽媽一次。
而在一次英語考試考砸後,老師把她留在辦公室,要求她修改作文。
她一遍又一遍地幫李華寫信,回到家時天黑了,錯過了周二去媽媽家的最後一趟車。
家裡的司機聽從爸爸的安排,是不會願意帶她去媽媽家的。
更糟糕的是,第二周的周二還沒到,媽媽便因為舊病複發,心髒驟停去世。
梁今禾在媽媽的葬禮後轉入國際中學,并且發誓,再也不會幫李華寫信。
Bob用真摯的藍眼睛看着梁今禾,等着她的回複。
梁今禾歎了一口氣,在拒絕搭讪這件事上她早已得心應手,語言直白:
“不好意思,因為我前夫昨天因為變性手術而去世,如果今天我就和你搞到一起,這很不道德。”
“搞”這個字,外國人聽不懂,但Bob知道是拒絕的意思。
雖然被拒絕了,但Bob露出同情的目光。
oh,poor lady,多麼美麗但可憐的女人。
他轉身朝自己方才的座位走去。
座位對面剛剛去洗手間的男人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Bob眨了眨無辜的藍眼睛:“Xie,我剛才邂逅了一位美麗的中國女士,和你一樣,黑眼睛黑頭發。”
Bob他們這一桌所在的位置光線較為暗,餐桌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低着頭時,那張臉被手機屏幕光照得立體挺拔、剛毅分明。
男人望向門口的方向。
餐廳的玻璃門輕輕開啟,仿佛一道溫柔的幕簾被風悄然掀起,正看見兩個女人走出餐廳。
其中一位穿的是青色旗袍,旗袍緊貼着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曲線玲珑的輪廓,恰到好處地露出她修長的小腿,布料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澤,仿佛是清晨波光粼粼的湖面,帶着清新脫俗的氣息。
謝其山莫名地感到有幾分熟悉感,他站起來,想看清楚被擋住的側臉,女人卻一閃而過,挽着另一個女人徹底離開了餐廳。
他抿着唇,思考片刻,天底下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情。
面前的牛排早已失去了剛上桌時的熱度,而他手中的餐刀卻不自覺地在那塊肉上輕輕劃過。
餐刀的尖端不經意間觸碰到了盤子的邊緣,發出一聲尖銳而突兀的聲響。
Bob制止了他的動作:“Xie,作為一位紳士,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塊美味的牛排,牛會因為你的無禮而感到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