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龍女毫不猶豫親手打破了蛋,等于殺了自己的孩子,才得到保命藥丸,服了下去。意思她已經決定要肚裡的孩子死,她活。
所以我們再回頭來看一燈的話:
【一燈道:“倘若我師弟也不能救,那是大數使然。世上有的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便死了,小夫人嫁人之後方始不治,也不為夭。”】
如果我師弟也不能治,那就是大數使然了,那樣的話,不是孩子生下來就夭折,就是小夫人死,不為夭折。
一燈當時還講了一個‘佛說鹿母經’的故事,說是點化慈恩,但是慈恩又不是母親,其實跟他沒多大關系,這段其實是在點化隔壁的小龍女的。
遇到一燈這一段一直在說母親和孩子的故事,因為小龍女懷孕了,她和孩子之間存在你死我活的關系。
所以特意寫小龍女聽到慈恩的故事,想到自己懷有身孕,中毒命不長久流下淚來:
【小龍女聽到這裡,念及自己命不長久,想着“生死多畏懼,命危于晨露”、“憐汝小早孤,努力活自己”這幾句話,忍不住淚水流了下來。
楊過明知白眉僧說的隻是佛家寓言,但其中所述母子親情悲切深摯,也大為感動。】
然後通過楊過的想法點出“有生之物莫不樂生惡死”,意思小龍女一定會貪生而舍棄孩子。
【楊過聽一燈講了三鹿的故事,想起有生之物莫不樂生惡死】
為什麼孩子和小龍女隻能保一個呢?在一燈給小龍女把脈前,楊過提到他逆行經脈給小龍女解毒:
【一燈伸手扶起,問道:“她如何打通經脈?内息怎生運轉?”
楊過道:“她逆轉經脈,又有寒玉床及弟子在旁相助。”一燈聽了他的解釋,不由得啧啧稱奇,道:“歐陽兄真乃天下奇人,他武功向來極高,開創逆運經脈之法,更加匪夷所思,在武學中另辟蹊徑。”】
當時在古墓楊過想到逆轉經脈療傷時,他的反應是這樣的:
【楊過一把抓住小龍女的右臂,叫道:“你有救了!你有救了!我有救了!我有救了!”大叫幾聲,不禁喜極而泣,再也說不下去。】
當時楊過尚且身中情花毒,還沒有去找那半枚絕情丹,他為什麼大叫“你有救了,我有救了”,說明這個辦法不止能療傷,還能驅毒。
它的運行原理是逆行經脈,将陽剛之氣或者毒素,通入寒玉床化去。
【你逆行經脈,将道家武功以陰為主的陰力化為陽剛之氣,通入寒玉床化去。”小龍女含笑點頭,喜悅之情,充塞胸臆。】
毒是可以在兩個人之間傳導的,當李莫愁用赤練神掌打楊過時,毒就從楊過傳給了小龍女:
【小龍女突然“啊”的一聲,捧住心口,摔倒在寒玉床上。
小龍女喘道:“她,她,她手掌有毒。”這時楊過頭腦中也大感暈眩,已知李莫愁運使赤練神掌時劇毒逼入掌心,适才與她手掌相交,不但劇毒傳入自己體内,更傳到了小龍女身上。】
但是治療需要二者精微内息絲絲合拍,互通經脈。
【但小龍女如無深湛的内功根基,而所學與楊過又非同一門派,縱然歐陽鋒複生,王重陽親至,施治者和受治者的精微内息不能絲絲合拍,也絕不能一一沖破逆通經脈的無數難關。兩人在共練玉女心經時曾手掌相抵,互通經脈,于此法頗為熟悉。】
嬰兒在母體,自然與母體經脈相通,絲絲合拍。誰也比不過在母體中胎兒與母體絲絲合拍的了。
在《飛狐外傳》中,程靈素曾為胡斐吸毒,胡斐活了,她卻死了,她曾說過一段話:
【我師父說這無藥可治,因為他以為天下沒有一個醫生,會不要自己性命來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道我會對你這樣……”】
她師父是毒手藥王,所以治療無藥可治之毒,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毒傳給别人,既有其生,必有其死,你死我活。
小龍女的情況傳給别人已經不可能,卻可以傳給與她血脈相通的嬰兒。
一燈給小龍女一顆藥丸,保她毒質不立刻發作,再到絕情谷找他師弟,想辦法解毒,如果不行,那就是天數使然,小龍女和她肚裡的孩子就隻能活一個。
因為小龍女毒入内腑,毒排不出來,隻能逐漸排給自己體内與自己内息相連的胎兒,等胎兒漸漸長大,生出嬰兒後,就可以把大部分毒質排出體外,但是嬰兒身中劇毒,一出生就會死。
那麼這個孩子是誰的呢?那肯定是公孫止的,前面特意分析了這個時間,小龍女離開絕情谷那天,也就是跟公孫止在一起懷孕時是九月十日,到遇到一燈是十二月初,正好三個月,正是不顯懷又可以摸到喜脈的時間。
我們再來看金庸在絕情谷埋下的伏筆。
當時楊過中了情花毒,公孫止的條件是跟小龍女洞房花燭夜之後才給楊過解毒,其他免談:
公孫止【點頭道:“你能回心轉意,于大家都好。今晚你我洞房花燭之後,明日一早我便取藥救他。”
小龍女道:“你說過了的話不算數,你先給他治好傷。”
谷主歎道:“柳妹,你也太小觑我了。好容易才叫你答允,你實非真心情願,我就再蠢,也豈能不知?難道我先能給他治傷解毒麼?”轉身出門。
小龍女與楊過慘然相對,半晌無言。】
這時候小龍女想将楊過打死,然後自盡:
【小龍女心想:“我先将他打死,随即自盡。”于是提起手來,潛運内勁。】
但是她一見楊過【這般一個俊俏郎君】,又下不去手。
貞潔烈女是不能轉念的,隻要一轉念,她就死不了了。就好像襲人嘴裡也說着要她離開寶玉唯有一死,真到了那時候她本來想死,一轉念,算了還是活着吧。
小龍女就是個嘴裡不怕死,其實很惜命的人。但是她這一随公孫止走,傻子也知道她決定委身公孫止了,為了不讓楊過離棄她,便要做足功夫,所以她撲到了楊過身上,意思同受苦楚感動楊過,給自己更不回頭委身他人找補。她可沒想到公孫止就一顆絕情丹。
【她突然撲在楊過身上,情花的千針萬刺同時刺入她體内,說道:“過兒,你我同受苦楚。”
忽聽背後谷主“啊喲”一聲驚呼,道:“你……你……”随即冷冷的道:“那又何苦?你身上挨痛,他的疼痛便能少了半分嗎?”小龍女深情無限的瞧着楊過,更不回頭。】
【谷主向楊過道:“再過十個時辰,我便拿靈藥前來救你。這十個時辰之中,隻要你清心無欲,縱有痛楚,亦不難熬。”拉着小龍女手臂出了室門。小龍女全身無力,隻得任由他拉出。】
我既然中了毒,渾身無力了,做什麼事也可原諒,就是這個意思。不然以她一個武林高手,楊過師父,任公孫止擺布,豈不沒法向楊過交代。
然後到了晚上,楊過救出裘千尺,拿着絕情丹出現在小龍女和公孫止的婚禮上,将絕情丹喂給小龍女,小龍女的表現是這樣的:
【楊過不再理會他夫妻倆如何搗鬼,搶到小龍女身邊,右手握着絕情丹,左手揭去罩在臉上的紅巾,叫道:“姑姑,張開嘴來。”
小龍女乍見楊過,心中怦的一跳,驚喜交集,顫聲道:“你……你果然好了。”
她此時早知公孫止心腸歹毒,行止戾狠,所以答允與他成婚,全是為了要救楊過一命,見他突然到來,還道公孫止言而有信,已治好了他所中劇毒。】
小龍女一見楊過驚喜交集,因為她以為公孫止言而有信,把楊過的毒治好了。
而公孫止給楊過治毒的條件是與小龍女洞房花燭之後,注意不是拜堂成親之後。
而且楊過和裘千尺到的時候,小龍女和公孫止正要拜堂成親,還被裘千尺打斷了:
【天井中火光連閃,砰砰砰三聲,放了三個響铳。贊禮人唱道:“吉時已到,新人同拜天地!”
裘千尺哈哈大笑,隻震得燭影搖動,屋瓦齊動,朗聲說道:“新人同拜天地,舊人那便如何?”】
所以他們既然拜堂成親都沒有,何來的言而有信?
結論隻有一個,因為條件是洞房花燭之後,所以一回去小龍女就先和公孫止睡了,他倆先洞房花燭了,但是公孫止沒給解藥,又要晚上補辦婚禮,才給解藥。
等到小龍女發現禮堂上一片混亂,楊過不是公孫止救的時,按理說更應該高興才是,但是她的表現再不是驚喜了,反而是心中一片混亂。為什麼?因為發現自己被白睡了。相對比的是外人麻光佐都心中說不出的喜歡。
【楊過将小龍女頭上的鳳冠霞帔扯得粉碎,挽着她手臂退在一旁,說道:“姑姑,這賊谷主有苦頭吃了,咱們瞧熱鬧罷。”
小龍女心中一片混亂,偎依在楊過身上,不知說什麼好。麻光佐見楊過突然到來,心中說不出的喜歡,上前問長問短,啰唆不清,那去理會楊過與小龍女實不喜旁人前來打擾。】
後來小龍女說公孫止對自己使過不知多少壞心,大家都知道之前公孫止救了小龍女,并沒有把她怎麼樣,那麼小龍女說的這個壞心就是她被睡了。
【小龍女淡淡的道:“你對我使過不知多少壞心!天下我隻要楊郎一個人愛我,你就是再喜歡我一百倍,我也半點不希罕。”】
緊接着楊過指出公孫止對小龍女使的壞心,小龍女吃了一驚,顯然她所說的壞心,跟楊過說的不是一回事。楊過說的是公孫止沒告訴她隻有一顆解藥,小龍女不知道;小龍女說的是公孫止睡了她,楊過不知道。
楊過【指着公孫止喝道:“你說對我姑姑沒半點壞心眼,哼,你将我陷入死地,卻來騙她成婚,這是好心眼麼?她身中情花之毒,你明知無藥可救,卻不向她說破,這是好心眼麼?”
小龍女吃了一驚,顫聲道:“當真麼?”】
後來才發現小龍女婚服下藏了雙劍,打算公孫止救治了楊過,就俟機相刺。
那麼公孫止的救治條件是什麼呢?是和她洞房花燭之後,她答應了,所以小龍女的打算就是跟公孫止睡了,得到解藥之後再刺殺公孫止。
她的這個所謂決不将貞操喪在絕情谷中,就跟要殺甄志丙,殺人滅口一個意思。她認為這樣沒人知道,就是不失貞操了。所以金庸把舊版的貞潔改為貞操。
因為貞操指的是堅貞不移操守,而貞潔那就不能失身了,作者這個改動很說明問題了。
【此日公孫止害得她與楊過不能團圓,她早已有了以死相拚之念,是以喜服下暗藏雙劍,隻待公孫止救治了楊過,立時俟機相刺,倘若不勝,那便自刎以殉,決不将貞操喪在絕情谷中。】
金庸寫屠龍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小龍女在他筆下就是一個毫不猶豫殺嬰的毒婦。